第2章

 小队决定分出一部分意识载体，探索位于行星表面的巨大太空遗迹。陈颖并不清楚这么做的目的为何，只是知道也许这里会出现值得探索的信息。
陈颖一行人的意识从星球上收回，在飞船上控制着他们的生电身体。陈颖决定控制他的纳米生电身体进入达拉斯塔星球轨道上的飞船遗迹探索。
这个地方阴暗陈旧，密密麻麻的管线从破碎的四分五裂的飞船金属墙体上突兀地裸露出来。上面有一些碳迹，似乎是某种有机物被超高温气化时留下的残留。看起来是一个很古老的飞船，比第零纪元元老们更加古老。
过去的飞船曾经有很多措施防止飞船失灵，有一种方法，就是使用不同科技层次，不同科技原理的主控装置。
不同时代，不同科技层次的飞船主控装置，在这里，都被做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不论是电子，机械，纳米，量子，生物，超弦，超构造体。各种各样的装置都会在飞船的某个角落找到，有的时候它们破破烂烂，有的时候它们融在一起。各种各样的打印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半成品，如同曾经废弃的时光蒙了尘，像夕阳一般都堆在这里，似乎这里一个从远古就开始收集的科技博物馆。飞船上曾经有很多人，一代又一代，他们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飞船走了很多年，它用的是核能或者化学能源，飞船在这里折断过，有很多磨损，上面积累着孔洞，有的好像是被高能伽马射线直接击穿的，呈现出规则的圆形，另一些似乎是被空间微粒击打出来的。
飞船活得很长又死了。曾死了又活了。
在恒星的照耀下，它一端灰白一端苍黑，被折断的地方黑得发亮，尖锐得像挂在树梢上的眼睛，亮的刺眼。
陈颖的纳米生电身体的光滑的表面裂开，无数精密缠绕的细丝变化成了易于控制引力干涉装置的飞行状态，飞行状态的纳米生电身体就像一只游动的乌贼，通过引力干涉装置控制飞行。
自身的纳米生电身体查看了几个主控装置的完整情况之后，飞到了其中的一个主控装置，这个主控装置表面出现了一些凹孔和裂纹，星际中的微小尘埃长年累月地击打着它的表面留下来的。陈颖不知道它的能量供应系统到底能不能用，只好消耗自己身体里的能量，供应这个飞船主控装置的运行。
陈颖液化了自己的双手，它们重编程退化而成的纳米结构包裹住这个主控装置，无数黑色的纳米丝状物从陈颖被液化的双手上生长出来，慢慢探入其中。陈颖能够感觉到，这个主控装置很可能基于古老的光量子计算机，陈颖慢慢地把合适频谱的光子注入其中，一点点地启动了整个操作系统。
陈颖获取了一种潜在的东西，陈颖自带的超弦计算机破解了这个计算机的量子密钥，获得了只有当时的最高首脑才能拥有的一级权限，这个权限比当时飞船中船员的权限还要高，但是现在它们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一样简单。在这里，陈颖瞬间解开一个接一个的程式结构，直到打开了它的投影界面。
一个光球在虚空之中绽开，充满了整个空间，闪烁着彩虹色的光纹。陈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古老的全息投影操作界面，陈颖把全息投影操作界面关闭，用探入的纳米丝操作整个系统，飞船开始自检，它激活了很久以来休眠的机器人，其中一部分用来收集严重受损的船体结构上隐藏的信息，另一部分用来复制自身。陈颖觉得一切做得很好。他把自己的的纳米生电身体固定在船体上，驱动另一个纳米生电身体，来到了飞船的深处，他发现，一个人类骷髅悬浮在飞船内部，他的骨骼被无数黑色管线穿过，他的化为枯骨的手里握着一个紫黑色晶球。
因为这些管线的固定和非重力的环境，这具骷髅保存得比较完好。
陈颖穿过隧道，慢慢地飘到另一边，一串数字凝固在很多块石头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刻出来的。这里有很多各这样方形的黑色石头，一个写着： 15477887777：14528788
：7264：5524：1588：4538:07:23:14:37:28
另一个写着： 14528788
：7264：5524：1588：4538:07:23:14:37:28
还有一个写着：7264：5524：1588：4538:07:23:14:37:28
……
这里有很多石头，这里又宽又大，一望无际，就像一座树林。
陈颖突然觉得，他好像是给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东西，循环着做相同的事情，而且，他面对的一切都是和他或者和那个死去很多年的主世界中央构造体循环置换复制出来的，正在做一种循环了很多次的东西。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真的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就像是被一个本来就死掉很多年的东西搞了，还搞了很多次，太多次了。
这种循环置换的故事，即使换了个场景，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陈颖永远是一个英雄，他也永远会完成任务。
而且，这个死的东西就压在他的身上，他的每一个毛孔上，他挣脱不了，他从来没挣脱过。
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是不是也在某个时空里更新这种生产自己的东西的技术。 它们生产了陈颖，陈颖更新他们，这种碑生产完陈颖就死了，变成化石，还有一个陈颖在上面刻着时间。
从第一块碑开始，这种碑在进化，从电子，机械，纳米，量子，生物，超弦，超构造体……这种东西像是一个休眠仓，又生产他，之前看到的那些落后的原始人和他们的克隆化身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那个死了多年还挣脱不了的星联，或者艾达，或者说主世界中央构造体，死亡本身也消逝了。
陈颖刻下了另一串数字，就像他有某种怪癖。
陈颖留下了一块石头，上面刻着： 15477887777：14528788
：7264：5524：1588：4539:07:23:14:37:28
其实，没有必要刻，刻什么，他这么一想的时候，这里的石头突然都消失了，这里只剩下一个崭新的白色金属外壳的电子式休眠仓，上面一串红色字母闪烁着：
0000:0000:00:00:00:00:00
这样好多了，连故事置换了几次也没必要知道了。
或者说，这个故事根本就不存在，多好。
陈颖又回了一次头，这里的东西居然没有消失，这让他大失所望。
这一切也许是存在的，刚才只不过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