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者

那年我大概十多岁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在一个星球上做苦工,我在那里做的事是分拣重污染垃圾。几天后我的身体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严重变异,我的头发变得灰白,皮肤表面布满虬曲的黑色血管。他们说如果我们好好干,就会被选调到另一个更好到地方去。没过多久,我和其它工人被卖到另一个大公司。 客运飞船靠近星门的时候,我被噩梦惊醒了,我开始怀疑这里的人是要把我们拿去卖器官到的。传言说移植器官打印出来比较好,但是食用器官还是生物体上切下来的有味道,我感到非常害怕,只好偷偷破解了飞船的系统,弄了一个救生船逃离了,我的目的地是离飞船最近的行星,因为救生船的能量有限。 我驾驶救生船,顺着计算机给出的轨道坠毁在星球的过程中,一块小陨石从我的左眼穿过,我的左眼瞎掉了,幸好没死。 当我接近地表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颗星球是一个堆放垃圾的星球,表面布满污染,纳米机械,核辐射废料,生化废料,还有负能量残留。 我从救生船上拆下来一些有用的东西,然后我决定出去看看。 空气中漂浮着黑色的尘埃,远处丝丝缕缕的云像黑色发丝一样在空中飘荡。五颜六色的垃圾表面覆盖着灰色的尘埃。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垃圾堆上行走,几乎要陷进去。 我向着一个方向,按照我估计出来的一个对数螺线向前走,因为沿着对数螺线走,或许能更快地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周围是无尽的荒原,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垃圾。 又走了十多天,我终于在地平线边缘的灰白色迷雾之中,看到了一排从地表处高高耸立的塔。 我用望远镜向那边望了望,发现塔顶上有一些骷髅被吊在那里,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烂成丝缕,迎风飘荡,我决定到那里去看看。 走到塔下面我发现,这是一个信号发射塔,上面布满丝状的长长的天线,伸向天空,塔下面好像是一个控制中心,大约半米厚的金属门好像被什么东西锈蚀开了一个大洞,洞的边缘是尖锐的黑色碎片。 控制中心里面环绕着有几台老式电脑,地下和墙壁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管线。 这些老式晶体管屏幕上布满了厚重到灰尘。我擦去灰尘,然后断断续续地鼓捣了一整天,终于,屏幕上闪动出了绿色的字符。 从电脑里我得知,这里以前是一个星际海盗的老窝,他们已经被联盟剿灭。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之后的几个月,我去了另外一个塔,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些人的尸体。他们只剩下一具枯骨。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些可以用到的东西,我从一个人的骸骨上拿到了一个射电枪,用反物质做弹药,可以发射出伽马射线。我把一个骷髅的眼球挖了出来。这是一个用不知名的纳米材料做的黑球,我用它代替了左眼,新的左眼虽然能看见东西,但是看到的很怪异,那不是普通的颜色。 …… 三天后,我遇上了尘暴。 尘暴也许并不是值得担心的,也许值得担心的是引起尘暴的东西,那些隐藏在尘暴之中的可怖的形状。 尘暴发生的时候,天空变黑了。远处黑色絮状的纳米云在天空上,向四面八方蔓延生长起来,黑色絮状云的夹缝之间,夹杂着亮蓝色的电流。那些黑云越来越厚重,呈现出怪异的形状,它们在天空中流淌着,蠕动着,它们看起来就像虫子,聚集在一起的,不断变化的,蠕动的虫子。它们面目狰狞,形貌可怖,它们来了,尘暴要来了。 我向着信号塔底部的控制中心奔跑,我跌跌撞撞地跑,我拼命跑。我觉得我的肌肉开始撕裂,我顾不上了。 情况非常危险。 白色的尘暴从远处流淌着向我冲过来,尘暴很浓重,浓重得就像汹涌澎湃的液体。 几乎是一瞬间,我弹跳进了那个黑色的大洞,一跃而下。 我打开了底部的管道封口,我顾不上了,我从金属梯子上沿着密密麻麻的粗壮管线向下爬。我合上了一个又一个厚重的罩子,也许它们能够抵挡一段时间。 我不敢大意。 他们说,那些骷髅们在电脑上的一个文件里写着,这里有种最为可怕的形状。它们是纳米生物,流动的形状,变化的形状。它们流动着,奔腾着,咆哮着,所到之处,一切夷为平地。 他们在文件里给那种生物起了一个名字,他们称它为幻妖。 …… 之后我顺着这些塔向远处走,我一直在布满各种裸露线管的生锈的遍布垃圾的地面上行走,空气中散发着奇怪的臭味,我将一些金属管用导线固定,再用一个从飞船残骸上扒下来的轮子造了一个简陋的小车,拉着一堆垃圾向前走。 不论在晚上还是在白天,这里都有可能下黑色的雨,我的皮肤被黑雨腐蚀,像生锈一样布满斑纹,我的皮肤干裂得绽开,身上腐烂的肌肉就像泥巴一样被夹在烂开的肉缝里,呈现金属色的灰绿。之后我开始浮肿,越来越走不动了,从脚踝开始,浮肿蔓延到小腿,大腿,直至腰际。 终于,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个多月,我遇到了一个小村子。那里的人住在地下的废弃到下水管道。我就在这个小村定居,我几乎把垃圾都给他们了才获得信任,除了我用来代替左眼的纳米材料球和射电枪,那把枪被我藏在身上,没被搜出来。 不久,在村子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我就融入到这些人中间。 村子里有一个老村长,他负责管理村子的一个水晶球,这颗水晶球是他能控制的唯一一个东西,但这就足够了,这位老人说,村子里的这颗水晶球是村子的能量源泉。他又讲,很久以前,人类刚迈向星海深处的时代,星际海盗比任何人航行的都更远,他们是冒险者,也是建设者。这个星球被星际海盗布置了严密的防御系统,然而在那次战役,最后面对联盟的高科技武器依然不堪一击。老人还说,这颗行星上空气中漂浮着星际海盗留下的纳米微尘,那些纳米微尘可以监测周围的情况。 我那天晚上在篝火边想,也许正常眼睛看不见的那些颜色,就是可视化的数据吧。 在这个村子里生活,比在星球上四处流浪时候要好一些,至少我不用到处找东西了,除了能说会道,再加上我以前知道的那点计算机技术。我在这个地方学会了怎么将一件烂事说的天花乱坠神魂颠倒,因此成了占卜师。我在地下开了一家维修店,我还兼职占卜,这里的人都不清楚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用黑雨干燥后变成的黑色沙子占卜,如果我用左眼占卜的话,每次都会很准,可是我用右眼占卜的话,我就需要用我的乌鸦嘴把谎圆过去。 我得节约体力,这里很多人都是病死饿死的。因为污染太严重而且食物稀缺。有的时候我也会干一些修理的事情。这里的人都觉得我是魔法师,什么烂东西到我这里就能用了。可是我在占卜的时候,总觉得我是在骗钱骗吃的,虽然每次都很准。 有一天,我坐的那个管道的拐角里来了一个小女孩,她好像不到十岁,衣不遮体,满面乌黑,身上全是感染的锈斑。只有一双眼睛是明亮的。 她拿出了她最喜欢的玩具,那是一个机器小鸭,黄色的,有些地方掉漆了,是蓝色的。她说,我觉得小鸭是蓝色的,虽然看起来是黄色的。妈妈却说小鸭子是黄色的,掉漆了才是蓝色的,哥哥,你说,小鸭子是黄色的呢,还是蓝色的呢?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我笑着说,好啊好啊,你说它是蓝色的,它就是蓝色的,不过,它要是去掉了黄色的皮的话,它就会被天上下的雨打湿的,蓝色的小鸭子变湿的话,它会不开心的,哥哥给它穿上黄衣服,好不好呀? 小女孩说,好啊好啊。 我用黄色的漆把小鸭子漆上了,小鸭子变成花斑鸭子了。小女孩很高兴,她拍着手,一边笑着一边绕着小鸭子跳舞,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变暗了,她回到家里去了。 第二天,小女孩又来了,她说,哥哥,妈妈昨天给我讲故事啦,妈妈说,魔法师是可以把东西变得更好的好人,你是不是魔法师呢。 我笑了,我说,哥哥当然是魔法师啦,哥哥可以让坏的东西变好呢。 小女孩说,哥哥是魔法师哦! 我说,当然啦,哥哥是魔法师,会使魔法的。 小女孩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她说,哥哥,教我魔法好不好呀。 好呀,我说。 我在这里教她数字和字符,再教她最简单的数学运算,我告诉她,这是魔法符文,掌握这些符文你就向大魔法师迈进一步了。 那天她很高兴,她很激动,那天我也很激动,我和她走出了管道,仰望星空。 她说,哥哥,我以后一定要当一个魔法师,和哥哥一样厉害的魔法师。 我笑着说,不,孩子,你要比我更厉害,这样才能让这里变得更好。 她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那,哥哥,你以后要做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我说,哥哥以后可以做一个吟游诗人。 她说,吟游诗人,是故事里面的那些吟游诗人吗? 是啊,我说,就是在酒馆里讲述大魔法师故事的那些吟游诗人,说完我笑着望了她一眼,她也笑了。 过了几天,黑雨下了起来,持续了十多天,村子里的人开始患病。 小女孩就在那个时候来了。 她说她妈妈病的不轻,央求我去看一下。 我拗不过她,只好去了,反正最近我这里也没来几个人。 我到了那个地方,一个管道深处,上面还滴着黑色的水。她的妈妈就在一个阴暗的地方躺着。 我一看她妈妈的样子就知道活不长了。锈斑太深了,几乎都侵蚀到到骨头那里,而且她瘦的皮包骨头,眼眶深深凹陷下去,根本撑不过几天。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她让我占卜一下,我就占卜一下。 她说我是魔法师,一定有种魔法能让妈妈痊愈,因为那些死了的机器到我的手里,我都能施魔法让它们活过来。 我用左眼占卜,左眼一直都是那么准确的,结果是她妈妈两天后就会死掉。我再用右眼占卜,结果是她妈妈不会死,然而,我以前用那只正常的右眼占卜的时候,没有一次是准的。 你让我怎么跟她说?我不知道。 那个小女孩看我沉默了好长时间了,就开口说,哥哥,我妈妈不会死吧,不会死吧…… 我本来想说,你傻啊,都这样了肯定是活不成了。 可是我没说。我不知道我当时是脑子抽风了还是怎么的,也许我的乌鸦嘴成了职业病,我就给她讲了个故事。 我说,孩子,北边那里有一道光,那道光是彩色的,但不是一般的彩色,那道光是眼睛看不见的,只有用最纯洁的灵魂去看才能看见。 但是你要在两天之内回来,否则你妈妈肯定会死掉,而且,道路上充满凶险,所以你还是别去吧,为你的安全着想,再说……我本来想说你妈妈肯定活不成,但我没有说下去。 她问我,既然道路上布满凶险,你为什么不陪我去。 我说,我的灵魂不符合条件,只有最纯洁的灵魂才能看到那束光,我早就看不到了。 她走了,她走之前我给了她一些垃圾,告诉她尽可能避雨,直到最后才能捡垃圾吃,我告诉她什么垃圾可以吃,什么垃圾不可以吃。 送走小女孩我开始后悔,我给她那么多东西,也许我一个人都救不了,我自己也很可能饿死。 小女孩走之后我用一些东西把一个食品合成机改造了一下,按照一个电子百科全书里的内容胡乱做的,也许真的能合成东西呢。 就这样忙着忙着,一天就过去了,小女孩还没回来,我看着她妈妈,她妈妈不行了,最后死在流黑水的管道那里。我把她妈妈的尸体拖出地下管道去,想要找个地方埋掉。 我饿得发晕,我抑制着吃掉她妈妈的欲望。我把她妈妈埋掉之后,我越来越后悔……为什么我没把她妈妈挖出来吃了呢?我在埋她妈妈的地方转了几圈,我没想到我居然能这么无意识地耗费体力。我觉得这太不值得,我下定决心,把她妈妈挖出来,然后我想找个地方,把尸体吃掉。我匆匆忙忙地在尸体上割下肉,装在一个破袋子里,尸体很新鲜,有一种甜丝丝的诱人气味。我把剩下的尸体埋掉,头朝下。 我向周围一望,我看到了一个人,他是我的老客户了。 他说,嗨,那个谁,你在做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我非常害怕地跑掉了。 不过他追上了我,他说,那个谁,给我点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 我扔下一片肉,他在我身后捡起来吃掉了,我跑走了,绕回管道里。 我用割下来的肉制作了烤肉,因为能保存更长时间。此后的一周里我不再饥饿,但我好像失掉了魂魄,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有一段时间我神情恍惚,那天晚上我一直盯着从管道上滴下的黑水看,一滴,两滴,三滴……直到黑水上荡漾出彩虹色的晕光,我好像看到了非常纷繁变化的,细小的字符,流动的曲线形成纷乱的形状。不过我看不清楚,它们变化得太快了。 过了几天,小女孩还没回来。 我吃了她妈妈的尸体之后,黑球代替的左眼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之后我只好用右眼占卜。 可是,过了几天,小女孩回来了,她带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金属球,没有生锈,是一颗银白色的金属球,上面好像有某种片状和丝状的东西沿着曲线折线一样的全息光旋转变化着。这种类似金属球,但是更加复杂的东西,当时就漂浮在她的头顶。 突然,我的左眼好像被激活了,晕光越来越强烈,无数纷繁细小的字符和图像阵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向我的大脑深处迅疾地扑过来,我感到一阵晕眩。 我大吃一惊,因为我之前没见到过这种东西,我被冲击得感到迷幻了,强烈的眩晕感把我扑倒,我跪在地上,从那个复杂到金属球上发出的信息浪潮一阵接一阵地冲击着大脑,就像浩瀚的星海的波动一样,让我根本无法承受。 这时,我听到她突然问我,她妈妈死了没有。 我的天啊,我怎么说?我能说两天早就过了,她妈妈早就死了么,我能说她妈妈让我吃掉了么?不,我不能,我让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么想? 我说,你妈妈找你去了,她不信,她当然不信。 因为,我抬起头,我居然还在笑!我笑的紧绷,我笑得不自然,就像是极力抑制自己不哭出来。 我心中一惊,也许她真的能看见那一切的,她都能看见的。 她说,我找到那束光了,我要救妈妈。 可是,当她回头,想要走出这管道的时候,她再也没爬起来,她跌倒在黑色的水潭里,黑水四溅。 我这才发现,她的身上和那个金属球之间连着无数根非常非常细的,线,透明的水晶一样的线。原来,她身体已经被侵蚀掉了,皮肤,脂肪,肌肉,都被那个漂浮在空中的怪异的金属球中伸出来的纳米机器代替,只剩下不堪一击的枯骨,隐藏在破烂的衣服下面。 她或许早就死了,纳米机械模拟了她的灵魂,让她回来见我一面。 但是,她的胸前抱着一只鸭子,黄色的花斑机械鸭子。 我绝望地跑出管道,在布满垃圾和废铁的地面上跑着,黑色的雨水打在我身上,我继续跑,我发疯一样在暴雨中奔跑。我的右眼被黑雨腐蚀得模糊。我跌倒在地上,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某种光,即使我用左眼也看不见的光。 在此之后,那个人救了我。他找我修理机电装置的时候,看到了我在管道里用铁锈划出的文字,他说我在那里躺了三天,那三天里下的雨不是黑色,是纯净透明的。 我找到了小女孩,把她带到她母亲埋葬的地方,我挖出了她母亲的遗骸。 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黑雨腐蚀尸体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也许腐烂的够严重,她不知道我吃了尸体吧,我侥幸地想。 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抬起头,她向远处望了望,又看了看我,我低下头不敢看她,她又看着躺在地上的妈妈,她把一只手伸向她妈妈的头。从那里长出了黑色的丝线,然后编织成了一张脸。这些丝线向下延展,编织出复杂的结构,直到模拟出整个人体,正如她妈妈生前的样子…… 她的妈妈坐了起来,她拍手笑了。 小女孩把她的妈妈复活了,然后转过头来问我,哥哥,鸭子到底是黄色的,还是蓝色的呢? 我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转过头,看着她的妈妈。 鸭子是黄色的,对吗? 我说,对,孩子,鸭子是黄色的,不管怎样它也应该是黄色的。 我攥紧了拳头,面对苍茫的天空,我深吸了一口气。 …… 几天后,我的左眼可以看见了,我的右眼瞎掉了。 我宁愿相信我给那个小女孩讲的故事是真的,可是,每一个失眠的晚上,无论怎么说服自己,我也真的相信不起来。 这之后,我离开这个村子,因为我改造的那个食品合成机可以用了,使用射电枪上拆下来的反物质单元进行供能,我几乎可以制造出无限的食品。因此,我开始想着,怎么才能离开这个星球。 我离开村子,继续沿着那些塔形成的直线向前走,直到我的身体虚弱到站不起来,我就停下来。 我觉得,我也许需要借助于纳米机械外壳的力量,可是我要到哪里去找呢? 我只好走到高耸的信号发射塔下面,进入控制中心那里,我绕开密密麻麻的黑色金属管线,把里面的骷髅堆在一起,这里以后就是我待的地方了。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一圈闪着绿色字符的老式电脑上面。 就这样,我搞鼓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在一天晚上,有一个老旧的电脑链接到了一颗同步卫星。 很奇怪的是,这颗卫星使用的系统是星联开发的,不过,幸运的是它的部分功能还可以和海盗的系统兼容。 从卫星庞大的数据库里,我获知了更多关于这颗星球的历史。原来,这颗星球的体积在不断增长,每隔几个月,星联就会投放一批垃圾,这种过程已经持续了几千年。 我还发现,这个星球每过一千年就会被一种坚实的薄膜罩住,然后星联再向上面继续投放垃圾。因此,这颗星球被分成了几个区,从下往上依次是废1区到废7区,我现在这里大概是废7区上面,如果将来星联再罩下来一层薄膜的话,这里大概就会变成废8区了。 在上一个千年,星联还派了一些生电改造人和囚犯来管理垃圾星,这些囚犯开始反叛星联,他们最后就死在这些发射塔控制中心里面。还有一些生电改造人,在下面那几层,那里布满残留的工业污染物。但是最上面的废8区也有一些从下面几层爬上来的生电改造人,他们自称“爬行者”,因为他们行走的方式看起来就像爬行。 还有21天,漫长的黑雨期就要降临了。黑雨期会持续要人命的四个多月,无数人将在黑雨的侵蚀下死去,我不想死。 我拼了命地收集制造食品的材料,黑雨的污染已经蔓延到下肢肌肉深处,让我疼痛得无法行走,我只好坐在一个小车上,用两根掰下来的金属管子推着小车移动。 不过10天后,卫星还是引导我找到了我需要的东西,一个纳米机甲,可能是行星管理者留下来的。 我控制着它向我走过来,它走路的样子很滑稽,那天,我笑了。 我非常高兴,因为我又可以走路了。

天边的纳米尘云像野兽一样翻滚着,狂野的风撕咬着阴森的机械峡谷,纳米植物迎着浓重的黑云向上不断延伸疯长。空气中暗流涌动,充满了被压抑的狂躁。 她的身体只剩下被黑色丝网连接的森森白骨,黑色的纳米丝从骨缝之间飘散出来,在身后随风摇摆。 她的脑子被她自己从头骨里拿了出来,被仅剩骨骼的右手握在一个旋光纳米金属球里。 她的半张脸已被纳米机械侵蚀得只剩白骨,一只血红色的机械眼睛嵌在布满黑色裂纹的白色头骨上,另半张脸已经干枯萎缩,像老化的黑色橡胶一样布满裂纹,上面的眼睛朽烂得完全不能睁开。 她利用高维程式对抗着周围的纳米机械,一种无形的力场在周围形成半径数百米的球形隔层。 她用一种流畅的行走姿势在峡谷中迅捷而优雅地穿行。所到之处,地面如水波一样凹陷崩解。 三千个小时之中,她就这样不断行走着,直到一阵强烈的刺痛感从她的肩胛骨扩散到全身各处。 这阵刺痛让她的一阵阵回忆从意识深处翻涌上来,就像一阵强烈的闪光…… “救生员!” “快点快点,又来人了!” 城市的废墟之中,一栋医院已经残破不堪,但也只有这一座大楼还立在这里。空气中混杂弥漫着甜腥和腐臭的味道,还有纳米尘特有的气味。 “纱布,镊子,手术刀,快!” 伤员从前线一个又一个地送了过来,走廊内外都有伤者躺在地上,红黄绿黑相间的鲜血和脓浆铺了一地,内脏和破烂的死尸混杂在一起被运送出去,似乎人们并不是在这里被救活,而是到这里死亡的。 “清洗机!固化流制剂不够了,快快快!” “没有了,没有了,都没有了!溶剂都不够了!” “用去活性物代替!快找!快!” 人工智能控制的纳米机械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它们控制的纳米超构造体,对人类士兵几乎一击致命,死亡人数还在加速上升。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人类节节败退。 纳米战争刚刚打响的时候,她并没有去前线,而是在战地医院做了一位护士。但是,随着人类的不断失利,她也去了前线。 “为了人类最后尊严而战!” 那时,她满腔热血,和人类同仇敌忾,她接受了生电人体改造,基因改造和纳米机械改造。她成了δ-358。她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无往不胜。 然而,她的同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没经过改造的他们,面对纳米机械聚合而成的的超构造体幻妖的攻击,如同蚂蚁遇到了潮水,转瞬之间就被冲刷成一滩破碎的骸骨。 她掰下那些死尸口中的牙齿,牙齿在她的手上变软,变稀,变成一块灰色的烂泥,她把软化的牙齿向空中抛出,流成一道闪光,飞向纳米幻妖围成的层层屏障…… 纳米机械越发强大,一切人类的钢筋水泥建筑森林,在纳米机械的侵蚀下像黄油一样迅速融化崩解,又被黑色的纳米机械洪潮冲刷殆尽……人类千万年来在地球上留下的痕迹在纳米机械的侵蚀下化为乌有,空气中却浮动着彩虹色的巨大而诡异的流动分形结构,纳米机械构成的奇怪巨大的漂浮物蔓延生长,挥洒自如。它们欢快地舞动着,如同美丽而残酷的梦境。 最终,人类还是败了,败得毫无悬念。 ……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黑雨的污染是可以要命的。 还有7天,我决定趁着黑雨期还没到,先去拜访一下那些爬行者。 我用卫星结合空气中的纳米微尘搜寻到了一个爬行者的信号。我乘着纳米机甲走了过去。 在一个垃圾堆下面的一个飞船残骸里面发现了她,她住在那里。 那是一个少女,一个改造人,她漂浮着,好像被某种黑色发丝一样的东西支撑在地上。她的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如果是正常人扭到那种角度一定会造成损伤。她的行走方式看起来特别奇怪,也许是他们被称为“爬行者”的原因。 她的双眼是紧闭的,眼角仿佛渗出黑色的东西。她似乎发现了我,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没有眼白,完全是黑色的。她从手出黑色的纤维丝,朝我穿了过来。 这是攻击。 我条件反射般地用射电枪开了一枪,然后启动了纳米机甲的力场护盾。 伽马射线对她居然没有作用,这让我很意外。 她的几根手指中发出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穿过了我的纳米机甲,然后从我的头穿过。这种材料太细了,我没有痛感。 脑子里传来一个声音,她说,放下武器,如果你想活的话,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我只好放下武器,她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一点。然后落了下来,她的身体结构和正常人不同。 她的手和脚都又细又长,每只手脚的手指和脚趾都有八根,末端弯曲,就像鹰的爪子有力地反拧着,光滑,流畅,锐利。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但我不能确定。 什么交易,我问。 她说,先回到你住的地方,还有,你的命在我手上,别以为你可以把我怎么样。 我只好和她一起回到发射塔控制中心。 她用手指在墙上注射了一些东西,房间的墙壁好像是一瓶水里滴了一滴墨水,瞬间就变黑了。她松了一口气似的,又用那种扭曲的奇怪的姿势漂浮在空中,或着更准确地说是被无数极细的线支撑在空中。 我问,你在干什么啊。 屏蔽信号,她说。 之后她张开一只全黑的眼睛盯了我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 我的脑子里传来了一些信息。 你不是附近那个村子里的谷妄蓝吗。 是啊,我就是,你是…… ……叫我δ-358好了,她说。在我的脑子里,她的声音像冰一样寒冷。 好……好吧,δ-358…… ……谷妄蓝,我们这样就算认识了,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谈正事吧。她说。 之后她在我的脑子里说了一段压缩信息,这段意思我觉得很难翻译成语言,不过大概意思是,她要让这个世界恢复它本来的样子,因此故意发出信息,想要找到一个合作者。 我冷笑一声,有意思,这话我听得多了,但你知道这世界本来的样子是什么吗? 她说,我当然知道,现在这个地方,污染,黑暗,毒雾,黑雨,一切都是冷冰冰的黑色管线,纳米材料,还有巨大沉重的金属机械,支撑着地表上布满整个星球的垃圾。我记忆里的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那里生机勃勃,鸟语花香,绿树繁茂,小孩子自由自在地玩耍,蓝天万里无云,还有太阳。 真可笑,我想。不过我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说,嗨,你在说什么呢,这里可是星联堆放垃圾的行星,之前是海盗的老窝,你描述的那样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呢。 她说,我没有做梦,纳米战争之前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我愣了一下,纳米战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开始给我讲她的经历。 她是在人工智能失控之前参加军队的,星联在这个星球投放纳米机械的时候,控制纳米机械的量子网络系统演化出了一个人工智能,之后人工智能失控了,她的身体经过了纳米生电改造,于是被派到这个星球上,控制的纳米机械战斗。然后战斗失败,她和其它反抗军退到反物质废料处理区。利用反物质废料和人工智能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废料处理区也沦陷了,她就开始到处逃亡。 她说,她在寻找一种DNA序列,这种生物识别密码是未经改造过的最原始的人类DNA,这种DNA具有控制人工智能的最高权限,可以让人工智能自毁,你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控制纳米机甲和射电枪吗?因为你身上有原始人类的DNA,而我没有,所以我要找你。 我满不在乎地笑着说,算了算了,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事的真假,我关心的是,干完这事,结束后我能得到什么呢? 她说,距离这颗行星约0.34太拉米有一个戴森球,笼罩着一个恒星,利用它可以获取大量的太阳能。如果获得权限的话,我能控制这个戴森球的能量的大概14.3%表面积,近乎无尽的能量支配权限,足够制造一艘跨星系飞船。如果成功的话,我会给你7%表面积的支配权限。 我心中微微一惊,她是怎么知道我想离开这里的?莫非……不过我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我平静地说,很好,我可以考虑一下,你有什么计划么? 她说,我的计划很简单,找到那个人工智能的主脑,你从内部的虚拟层面入侵,我从外部实体层面入侵,然后打败人工智能就可以获得权限了。 我怀疑地望了她一眼,你是在做梦吧,先别说我们能不能打败人工智能,就说一点,你以为人工智能的主脑真的存在么,这颗星球上遍布着纳米微尘,它们才是人工智能的真正载体,人工智能是所有这些纳米机器形成的量子网络的集合演化出的东西,它是完全去中心化的,哪里有主脑啊? 不,她说。主脑是存在的,它其实就在某个地方,即使构成人工智能的纳米微尘是去中心化的,但是这个主脑也拥有整个系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控制权,也就是说,如果毁灭掉这个主脑,我们就能获得戴森球的权限。 我问她,这太离谱了吧? 她说,村里的那个算命的知道这些,她拥有黑客一般的魔法,可以命令纳米机械控制星球表面的黑雨,她也知道那主脑放在哪里,可是她从来不说。 我笑了,你在扯淡吧,我知道那个算命婆,可她老是算不准,只会变化天气但也不精确,你怎么会相信她的话呢?真是可笑。 她说,你不会不知道你那村的村长那颗水晶球吧,他那个水晶球用的就是戴森球远程传输的能量,正因为有了这种强大的能量,你的那村子里才建立了第一个用来隔绝纳米机械的力场护罩。 我又愣了一下。 你明白了吗,她问。 我摇了摇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的住所在力场护罩之外的。 她说,那个算命婆通过一个戴森球的小系统漏洞获取了一个小权限啊,要不然你以为村长就祈祷几下,能量就到村子里了么。 那算命婆为什么不自己做村长呢?我问。 你以为有了力量,聚集一群人就很简单?她摇了摇头。 是哦,我说。 那么,我问,我们应该找那个算命婆么? 我们直接去找主脑吧,她笑着说。 就这样,我们去找了。 我们就这样离开村子,朝别的地方走。她说,我的dna和大脑结构都和她找到的原始人类的资料不一样,她说,我有一种愿意接受别人强加的规则的性格,而且这种性格是根植在意识深处的。正因为如此,我才选择了你,她笑着说,你不可能违背,这是你的本性,你到死也摆脱不了。 我没说什么,一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 走了几天了,我们的身影融入浓雾之间。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夕阳。

我和少女改造人δ-358向一个我们不清楚的目标在走,虽然她看起来是一个少女,不过也许她已经活了几千年了。 这一路上荒无人烟,只有垃圾。 我们走了几天,我身穿纳米机甲,拉着一堆垃圾在走,δ-358对我说:“你们原始人类真是麻烦,早知道你们只能吃特定的食物,还要带那么多东西。我直接把你改造好了,可是改造之后你也就没用了。” 我转头一笑:“你不是想要我的DNA么,改不改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你扯淡吧,不仅仅是DNA,那主脑不认死人,得活人才算。” 我:“哦,原来你早死了啊。” 她哼了一声,看得出来她很生气,之后的路上再没怎么说话了。 一路上很无聊,直到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男孩。 他从远方的垃圾堆里径直向我们走了过来,又脏又油的黑头发遮住了他的脸。 他低着头,嘴里叼着一片缺了一角的黑色矩形布,右手里拿着一块缺了半边的白布,这些布缺口边缘闪着蓝色炫光,由此看来,这种布也许是已经被淘汰多年的纸片手机。 他身穿一件黑色的旧衬衫,上面有一个象征邪恶白色的倒五角星,布满各种扯扯拉拉的破洞。下身穿着一个又大又肥又厚的灰裤子,上面的烂布条随风摇摆。脏兮兮的脚上穿着两只拖鞋,一只蓝紫色的一只粉色的,他的脏脚趾从黄黑色的臭袜子里钻了出来。 这个少年低着头流畅而奇怪地走路,他一直盯着纸片手机,在上面画着什么东西。 我们这才发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机器狗,各种各样的飞行器在他的身旁转来转去。 傀儡师!δ-358突然叫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小男孩抬起头,我才发现他戴着一个眼镜,又大又圆的眼睛片破碎成几块,另外一个布满裂痕。眼镜腿用又厚又脏的胶布缠了一条又一条,他的脸很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很帅。 他的喉咙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哦……咯咯哦…… 我身边的少女改造人说话了,哎,傀儡师黑频,我是δ-358啊! 噢呃噢呃呃呃…… 黑频! 呃呃呃……咳……哇哇哇…… 那个小男孩转头吐出一口黄黑色的黏痰。 随后他用左手朝天空比了一根中指,远处立即飞过来一个无人机,一个软管从那无人机里伸了出来。小男孩喝了一口水,然后又咳了几声。 小男孩又用左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个动作,然后打了个响指。 机器狗跟了上来,蹲下,张开嘴,小男孩从它的肚子里摸出了一块口香糖,他嚼了几下,连同一堆白色的唾液,吐在地上的垃圾堆里。 小男孩说话了,不过嗓音嘶哑,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出他说了什么,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于是他就不说了。他拍了拍机器狗的头,又在空气中打着繁复的手势,机器狗就开始说话了。 你好啊,暗之巫妖德尔塔(δ),你跟着的这个人是谁呢? 哈哈哈,我找到了一个符文法师,他叫…… 小男孩黑频控制机器狗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哦?符文法师?好哇好哇。 他让机器狗对我我:我是傀儡师,符文我也是懂一点的,你的法术强不强,我还不清楚,所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入伙,不过,如果你很强的话,这也简单,我们先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我问。 男孩控制机器狗说,我们打一打吧,如果我能控制这些飞的和爬的傀儡打败你的机甲,那就我赢,然后你也没必要跟着暗之巫妖去找了, 如果你能打败我的这些傀儡,那么就是你赢了。 我自信地说,好,那就玩一玩吧。 就这样,我和他打了一会儿,他微微笑了一下,扔下手机,向着天空张开双臂,空气中立刻浮出启动了环绕式的球状全息界面,他觉得我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之后,他启动了用于隐形的光学迷彩,可是我仍然知道躲在那里……因为我的左眼总是能够对他的攻击进行预判。 他突然用怪异而嘶哑的声音哦了一声,然后就关闭了光学迷彩,不……错……哦,他朝我微微笑了一下,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可以勉强听清的字。 他的手指迅疾地在我看不见的空气中画出流畅的弧线,好像在施展一个强大的魔法。 远处突然凭空升起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它们聚合在一起,立即向我冲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这是无数架微型无人机,通俗地说,这是一个蜂群! 这个小男孩居然可以同时驱动这么多无人机,我惊呆了,他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得了的算法。 我集中精神,用左眼看向蜂群,蜂群的表面出现了彩色噪斑,使用多次自适应阈值的去噪算法,再使用高维图像分析,解开混沌非线性反馈密码序列后,我看出了蜂群背后的密密麻麻的不断变化的深度神经网络。 简单!我要搬出我的一个杀手锏……天上的量子卫星! 使用量子卫星我切掉了蜂群之间的局域网络,蜂群开始裂解,然后崩溃,慢慢地从空中掉了下来,就像下雨一样。 就算你赢了,小男孩控制的机器狗说,那么,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了。 就这样,我和两个人一起走。小男孩从他的裤兜里掏出来一块屏幕花了半边,一角全是裂纹的古董表,这只表的表链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表的一角是一只被咬了半边的苹果,上面的触摸屏幕上,一个指针转来转去。 小男孩说,这个表上的指针,指的就是神最在乎的东西,现在,我一看这个表,它上面的指针就转个不停,我不看的话,它就会指向某一个方向。 我问他,你不会拿镜子看嘛? 他控制机器狗说,没有用,神好像紧盯着我不放,不管我透过什么去看这表上的指针,它就会像电风扇那样转个不停。 神?我好奇地问,神是什么意思啊? 改造人少女插话了: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我说,啊啊啊,就是人…… 仁者无敌,小男孩条件反射地控制机器狗,打断了我的话,他控制的机器狗不紧不慢地说,我们要学习我们老祖宗孔大圣人留下的古训,做一个仁者。 然后,小男孩朝我挤了挤眼,机器狗嘴里又发出了奇怪的电子声:不要说出那些被诅咒的词汇,如果你不想受到神的制裁的话。 我本来想说人工智能怎么会是被诅咒的词汇,不过我没有问。也许被小男孩说成神的东西真的很强吧。 小男孩控制机械狗说:虽然你今天打败了我,不过,你不要以为你比我还要强。 哦?此话怎讲?我笑着问。 改造人少女转过头,对我笑了一下。她说,你还是不明白呀,所有的巫师,不到生死关头,都不会使出杀手锏。 我眯了眯眼睛,笑着说,是么,要是动真格的话,神也会在乎的吧。 小男孩摸了摸机械狗的头,机械狗发出了奇怪的人声:彼此彼此吧。 小男孩又对机器狗使了一个眼色,机器狗就跑走了,过一会儿,一个破破烂烂悬浮车了过来,车座上扔着一个看起来非常浮夸的,用各种闪烁光条装饰的滑板。 小男孩跳上悬浮滑板,然后让机器狗对δ-358说,嗨。你开车吧。 δ-238坐了上去,刚想用纳米机械把整个汽车置换掉的时候,小男孩控制机械狗说:我这车是借你用的,像个原始人类一样操作它,别弄坏了哦。 δ-238闷哼了一声。把纳米丝收了回去,用两只手分别操作着控制球,悬浮车发出轻微的嗡声,飞了起来。 我问小男孩,我坐什么啊。 你不是有机甲吗?怎么,它不会跑?小男孩控制机器狗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会,当然会。我说。 小男孩朝天空打了个响指,控制机器狗说:YOOOO!我们出发吧! 我们走了三天,三天里,群星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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