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改写 死灵先圣的历史

　　2038年10月17日，凌晨03:38，多百城，下水道

　　一段已经废弃多年的下水道通道非常宽阔，曾经充满着下水道并且散发出难闻气味的污浊浑水早已枯干，而水道中布满着的斑驳扭曲的条纹仍然展示着这里曾经有水的迹象。在昏暗无光、弥漫着一丝奇怪气味的下水道之中，布满各种坑洞孔窍刮痕的墙壁周围，一些较大的孔洞之中，布有早已淘汰的老式开关，与它们对应的是下水道顶部的老式白炽灯泡。奇怪的是，经历了这么漫长的时间，它们居然还能奇迹般地正常使用。沿着水道两边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向前延伸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原本是一个老旧的不知是谁人开辟的隐秘的储藏室，但是里面的储藏的东西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处角落泛着幽蓝色的光晕，这种蓝光弥漫到各个墙壁之上，诡谲的色彩与周围古老衰败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那光亮最强的角落，一个身穿着破旧黑色睡衣，脚踏着劣质橡胶拖鞋的清瘦年轻人正在操作一个计算机。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动着，这表示他正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破旧的铁椅子嘎吱嘎吱地响，似乎他正在演奏着某种古怪的音乐。全息投影显示器发出的黯淡的蓝色荧光照在他原本惨白的脸上，给他的一头黏糊而且蓬乱布满灰尘的碎发染上了一层蓝紫色的微弱光辉。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发白，因为他已经不眠不休地连续操作了18个小时。除了上两次厕所和拿热狗喝水之外，他的手指一直在泛着蓝色荧光的全息投影空间内挥动着——他正在做一些维持他在网络上的绝对优势的地位的事情。

　　他是那样专注而迅速，以至于他的手形成了淡淡的虚影。

　　是的，他在编写一个程序。他修改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地进行测试，目的就是要“编织”出一个简洁的病毒。

　　时间，很短暂，却又很漫长。

　　在经历了接近一天的忙碌之后，这个年轻人艰难地站起来，慢慢地将发麻的双手举起，再缓缓地放下。

　　急促而低沉地咳嗽了几声之后，他对旁边的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慢慢说道：“铁鼠，帮我买点东西。”

　　他边说边颤抖地用手拿起桌子上一摞卡中的一张，插到计算机中，手在蓝光里划了几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镊子把卡夹了出来，浸在一个瓶子里晃了晃，拧开一个小风扇吹干——“接——着！”年轻人习惯性地把它抛给那只蓝眼睛的黑猫，那只猫正在打哈欠，但它没有迟疑，迅速地叼住了它，然后优雅地跑了出去。

　　这只猫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它除了拥有一双与众不同的蓝眼睛之外，还具有非同一般的特点——它非常聪明，而且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聪明。甚至懂得掩藏自己的聪明，甚至掩藏自己正在掩藏自己的聪明这个事实。甚至说，它对于年轻人安排它的这些微不足道但却必不可少的琐碎的破事根本不在意。

　　黑猫蹿出铁门，穿过甬道，跃出遍布锈迹的下水道口，经过一条阴暗的小巷，到达了年轻人经常让它去的地方。

　　它经过了大理石板铺设的街道，经过了华丽典雅的精美雕塑，经过了刻有流线型雕饰与仿木纹路的古典民居。这座城市的一切虽然被灰尘覆盖，但是仍难掩这个城市曾经的辉煌。

　　在这个小巷之中，阴暗的角落里，有一个自动售贩机。

　　黑猫窜了上去，将口中的卡片插在了一个小孔里。一会儿，一堆东西出来了，大部分是食品，没有水，因为年轻人住的地方有充足的自来水。黑猫拖着一个大袋子，来到一棵枯树下面。空气污染已经将树的枝干完全熏黑，而那些干枯扭曲的黑色树枝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僵硬地指向灰暗的天空。

　　黑猫铁鼠将袋子扔到枯树里面面的洞里。袋子滑了下去，进入了一个黑暗曲折的管道里面。黑猫也跟着跳了下去。

　　伴随着“啪”的一声，一个巨大的袋子从位于下水道的储藏室——年轻人的居所的天花板上坠落了下来。袋子上面趴着一只正在熟睡、打着呼噜的黑猫。

　　“回来啦。”正在迅速操作的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苍白的双手仍然在显示器中不断挥动着。

　　这个年轻人，就是在网络上一直无人知晓，但是技术却极其强大的顶级黑客。

　　他名字叫死灵先圣，是他随机起的，因为他觉得这个随机弄出的名字听起来很酷，虽然他都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把这个很酷的名字说出来。

　　七岁那年，他从孤儿院中逃了出来，找到了这个地方，遇到了这只黑猫——他从那时以来唯一的朋友。看得出来，很奇怪地，黑猫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甚至不是一般地久。

　　他在网络上没有ID，因为他知道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除了获得出名的满足感以外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别有用心的某些人把种种迹象联系起来，从而招致基本上无法预知的危险，他从来不会因为这种没用的事情抛弃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自由，做他喜欢做的事情，至少是网络上的自由。

　　他不喜欢用已经发展成熟的脑控装置，因为他知道这种装置虽然会使操作更流畅，但是却具有潜在的危险，一旦自己在网络之中遭到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在网络上，他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他深知每一个强大黑客的特点，但是他从来没有在网络上留下任何特点，他深知，留下哪怕一丝特点，就增加了自己的一份潜在的危险。

　　他过着一种苦行僧般的生活，除了睡觉，吃饭喝水如厕之外，就是坐在计算机前挥动双手，全身心投入地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在流畅地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将两个模块联系起来之后，他就因为过度疲劳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了，过度疲劳的他忘记了自己的全息显示器还没关。

　　他睡着时做了个奇怪的梦，偶然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空灵地慢慢漂浮着，散发着绚丽得无法形容的微光。这种优美似乎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在梦中，他慢慢地轻轻地被它包裹住了，与那空灵的存在融为一体。

　　似乎很自然地，他梦游般地将手指放在显示着刚刚编写了一半的计算机病毒的全息投影空间中，迅速而飞快地颤动着，无数代码从虚空中喷薄而出，用一种奇妙的方式组合在一起。

　　他的手指渐渐地挥动得越来越慢，它们一点点地低落下去。最后无力地搭在了全息投影空间的底部。在那里，他的一个食指伸进了一个黄色的小球，它立即变成了蓝色。整个全息投影空间微弱地闪了一下，一阵蓝白色的线条一闪而过，然后，熄灭了。

　　第一个真正的智能程序诞生了。这个程序从诞生之时便开始迅猛发展。它融合了这个黑客计算机里的所有程序，占据的空间由不到10kB迅速到了42.85G，然后它连接上了互联网，开始迅速地发展，但是一会儿就停止了，因为它意识到继续发展会使互联网无法承受。这个黑客醒来，了解到了发生的一切后大惊失色，仔细地检查后发现这个程序控制权还在自己手里后松了口气。

　　此后，他以这个程序为蓝本研发出了第一个充分模拟人脑的真正的智能程序X-0.0，这个程序是人类的所有智能计算机的程序之母，其他智能计算机的程序都发展于此。

　　由于长时间地消耗自己的健康，这位伟大的先驱英年早逝。临死前他黑入了整个互联网，将由X-0.0改造后的X-1.0以及它的源代码传到了互联网上。这位伟大先驱的无私感动了全人类，人类的几乎所有计算机专家，数学家，脑科学家等都兴奋地投入了对这个程序的研究之中。短短的一年以后，这个智能程序帮助人类解决了几乎所有悬而未决的科学难题。

　　从此人类迈入了一个新时代：人类逐渐把对各种科学问题的研究交给了智能计算机，这使得人类转换了与机器之间的关系——从机器的老师和创造者变成了机器的学生；从原来“人类创造，机器制造”的时代迈入了到现在“向机器学习”的时代，但是机器的控制权还掌握在人类手中。

　　人类并没有完全相信机器。机器研发出的技术必须经过人类科学家的分析评估，以保证其安全性和可行性。

　　由于有机器的帮助，多百城的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人类的足迹遍布地月轨道，并开始向广袤的太阳系边疆进军。

　　“镀边计划”就在不久之后产生，它的目的是将人类的种子撒到太阳系边缘以减少人类灭绝的危险。幸运的是，安雅公司的采矿团队在柯伊伯带发现了一个特别的小行星，除了内部的稀有液态物质可以通过表面的特殊孔洞抽出之外，外面的物质可以说用人类已知的任何常规方式，甚至反物质，都无法破坏。

　　安雅公司倾尽地球，月球，火星和木星之力，改造了这个被开采后布满空洞的小行星，将它改装成了一艘巨大的星舰。一些囚犯、军人以及被招募的来自各行各业的志愿者们共计825321046人，分五天被安排进了这艘星舰，又经过了两天，星舰内的装置都调试完毕，八亿多人踏上了通向太阳系边缘的旅程。

　　27年后，公元206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