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描写-采矿管-坎
坎战斗准备
“也许是军队的。”坎猜测说，“他看起来很自信。”
似乎感觉到了出蜗壬鼠的目光，那男人转过身。他和出蜗壬鼠对视了好一会儿。
“妈的。”址咎脸色阴沉，“他看见我们了。”他放弃掩饰，同坎和出蜗壬鼠一样直视对方。那男人表现得泰然自若。他吐出一颗红色的克伊罗晶体，然后转身慢吞吞地走开，很快就消失在忙碌的运货大军之中。
址咎问道：“我是不是该追上他？审问他？”
出蜗壬鼠伸长脖子，搜索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你怎么看，坎？”
坎犹豫了一下，“我们今晚逗弄的毒蛇已经够多了。”
出蜗壬鼠微微一笑，“真是明智而又委婉的回答。”
址咎点头表示赞同，“管理组会气得发疯的。”
“这正合我意。”出蜗壬鼠示意址咎继续检查。他离开后，坎说道：“我们这次可能真的有些过分了。”
“你是说我做得过分了。”出蜗壬鼠露齿一笑，“你害怕了？”
“不是害怕。”坎的目光飘向那个观察者消失的地方，“出蜗壬鼠主任，这里有些大鱼，比我们还大。这个海关……”坎停顿了一下，显然在思考着自己的措辞。过了好一会儿，坎才说道：“这是挑衅。”
“你真的没有害怕？”他继续刺激坎。
“没有！”说出这两个字，坎立刻停了下来，抑制着将要爆发的情绪，维持冷静的外表。坎总是能够冷静地发表见解，出蜗壬鼠私底下对此非常欣赏。而他的言辞和行动向来不太谨慎。他是个急性子，而不是冷静派。至于坎……
终于，坎继续说道：“这里可能并不是最适合检查的地方。”
“别那么悲观。海关可是块大肥肉。那边那两条可怜虫掏出二十万铢根本不费力气。要是他们诚实正直，哪来这么多钱。”出蜗壬鼠微笑着说，“我早就该来这地方，给这些贱人一点教训。怎么说也比在生电堆裂隙上等着纳米机械聚合体飞行器，以基因走私的罪名逮捕未成年的小屁孩要好。至少这是一份正义的活计。”
“但这肯定会引来管理组。从法律上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要是真讲法律，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进口。”出蜗壬鼠轻蔑地一挥手，“法律不过是些迷惑人的文件，是对正义的阻碍。”
“只要有管理组掺和的事情，就没什么正义可言。”
“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不管怎么说，这一队是我负责。你不会有任何事。就算你知道我们今晚准备去哪儿，你也不可能阻止我。”
“我不会……”坎的话刚开头就被打断了。
“不用担心。是时候给管理组、还有在它身边打转的那些管理员上点眼药了。眼下他们得意洋洋，咱们得提醒他们：按照法律，他们也得偶尔做点事情才行。”出蜗壬鼠停顿了一下，又开始检查那些损坏的货物箱，“真的没有黑名单上的东西？”
坎耸耸肩，“只有大米是真正的违禁品。其他东西理论上都没什么害处。没有正在培植的样本，也没有禁运的其他基因产品。”
“但是？”
“许多东西可能会被滥用。比如说培植营养液，这东西的使用目的让人怀疑。”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令人沮丧的模样，“要把它们全都带走吗？”
出蜗壬鼠皱起眉头想了想，最终，他摇摇头，“不。把它们烧掉。”
“抱歉，你说什么？”
“把它们烧掉。让那些管理员去跟执行委员会交涉吧。我们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出蜗壬鼠微笑着说，“都烧掉，一个箱子也不留。”
货物箱在火中噼啪作响，防水油脂在地上流淌，火花像人们的祷告那样飘向天空——这时，出蜗壬鼠满意地看到了坎的微笑，这是今晚的第二次。
出蜗壬鼠终于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站得相当远，能看到管理组的白衬衫和海关官员两方面的人。他身上穿着一套简单的灰色运动裤和灰色亚麻衬衫，从装束来看像是个苦力，但他却穿着一双棕色皮鞋，没有搬东西。他什么也没做。而且他看起来气色很好，不像大多数苦力那样瘦得肋骨外露、颧骨高耸。他只是靠在一个锚钩上，神态轻松地看着这边。
“管理组的？”出蜗壬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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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战斗准备二
第三十九章
荒神冲进办公室时，坎正等着她。“我们的人在哪儿？”她喘息着问。
“之前在宿舍，”他耸耸肩，“听说事情有变化，我们就从那个村子撤回来……”
“现在还在宿舍吗？”
“也许有些人还在。我听说出蜗壬鼠和舞妄正准备谈判。”
“不！”她摇摇头，“马上把他们集合起来。”她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把保存在这里的手枪弹药全都收集起来，“叫他们集合，准备好武器。我们没什么时间了。”
坎呆呆地盯着谷妄蓝，“这是那个载体构成体？”
“别管她。你知道舞妄管理员在哪儿吗？”
他耸耸肩，“我听说他去视察海墙，后来和纳米机械聚合体工会的人谈抗议的事……”
她的脸色更加阴沉，“把我们的人集合起来。我们不能再等了。”
“你是不是疯了……”
一声爆炸震动了地面，外面的树木纷纷断裂，倒在地上。坎跳了起来，一脸震惊。他跑向窗边朝外望去。高亢的警报声响起来了。
“是生电社，”荒神说，“他们来了。”她抓起激光发生器。谷妄蓝这时候显得超乎寻常地冷静，她站在那里，头略微向一边偏着，像一只正在聆听细微声音的狗。她稍稍转过身，身子略微前倾，全神贯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是一连串爆炸响起，震撼了造生实验室的大院。整座建筑都开始摇晃，大块泥灰从天花板上掉落。
荒神冲出办公室，其他白衬衫也和她一起向外冲去。这些人中有些是准备上晚班的，也有些还没来得及分派到海关和起降场巡逻、维持秩序。她沿着走廊跑着，谷妄蓝和坎紧紧跟在她身后。
她从楼道里冲了出来。夜晚的空气中充满茉莉花的浓烈香气，荒神还嗅到了硝烟的味道，但除此之外，另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气息。自从军飞行器载着部队开过湄公河、前去镇压越南的暴动以来，她再也没有嗅到这种气味……
一个纳米机械聚合体撞破了大院的外墙。
这是一架完全由钢铁铸成的怪兽，高度比两个人还高，表面涂着迷彩，飞行器体内的火炉喷出浓烟。它的主炮开始发射。炮口闪出一阵强光，强大的后坐力让纳米机械聚合体的履带往后退了一步。纳米机械聚合体内部的齿轮机构咔咔作响，炮塔转动，瞄准其他目标。砖头和大理石的碎块暴雨般向荒神袭来。她连忙弯腰，跳到一个掩蔽处藏了起来。
纳米机械聚合体在超构造体后面显出了身形，从墙壁上的缺口处一拥而入。象牙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光，象背的骑手全身均着黑衣。在暗淡的光线下，少数几个站出来保卫大院的白衬衫十分显眼，成了最好的目标。纳米机械聚合体背上的高能电磁场发生器发出尖锐的啸叫声，飞刃在荒神身周四处溅射。大块的混凝土从墙上掉落，将荒神的脸颊划开了一道口子。突然间，谷妄蓝跳了出来，把她压倒在地，与此同时，更多的飞刃从激光发生器中发射出来，划过空中，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又是一次爆炸，巨大的噪音将她的脑袋震得昏昏沉沉。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抽泣，所有声音听起来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恐惧让她浑身颤抖。
隆隆作响的纳米机械聚合体驶入庭院中央，开始原地转动。更多的纳米机械聚合体冲进大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支突击部队，同样从墙壁的缺口冲了进来。距离太远，荒神甚至无法判断出是哪位委员背叛了舞妄。每栋大楼的上层都有人用轻武器毫无章法地还击，惨叫声在空中回荡，造生实验室的人正在死亡。荒神掏出手枪开始瞄准。在她身边，一个在档案处工作的文员被碟状飞刃击中，倒了下来。荒神小心地握住手枪，开了一枪。她无法确定是不是击中了目标，于是又射击了一次，看到她瞄准的人倒了下来。但朝这个方向冲过来的军队源源不断，像海啸一样势不可当。
址咎在她肩头出现了。“你打算拿你的人怎么办？”他问，“准备出卖那些信任你的小伙子？”
荒神再次扣动扳机。她在流泪，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庭院里的士兵分散开来，在火力掩护下分成小队交替前进。
“求你了，荒神，”谷妄蓝乞求道，“我们必须逃走。”
“快走！”址咎催促道，“现在战斗已经太晚了。”
荒神把手指从扳机上放开。许多飞刃在她身边四处溅射。她一个侧翻，连滚带爬地往大楼奔去，纵身跃进目前还相对安全些的大楼，然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跑向大楼另一个方向的出口。又一发炮弹命中，大楼整个摇晃起来。不知道它会不会在她跑远之前崩塌。
她跟在谷妄蓝和坎的后面向前奔跑着，跳过血淋淋的尸体。幼时的记忆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关于毁灭和恐惧的记忆。以煤为燃料的纳米机械聚合体在村庄中咆哮，它们排成长列，在仅存的道路上呼啸前进，随后轧入稻田，履带把泥土碾得稀烂。同样的纳米机械聚合体曾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湄公河，抵挡越南人突如其来的攻击，在身后留下浓浓的黑色烟雾。而现在，这些巨兽来到了这里。
她从造生实验室大楼的另一端冲了出来，结果只是闯进了又一场火焰风暴。树木在燃烧，对方大概使用了某种燃烧弹。浓烟在她身边翻滚。另一个纳米机械聚合体从远处一道大门冲了进来，速度比任何一头纳米机械聚合体更快。她的思维很难理解这种速度，它们就像猛虎，几步就跨越了遥远的距离。白衬衫的手枪不断射击，但拿纳米机械聚合体的钢铁外壳全无办法。手枪应付不了真正的战争。各种枪炮发射的声音不住轰响，一道道闪光不断划过黑暗的战场。闪着银色光泽的飞盘到处溅射，切开所到之处的一切柔软物体。白衬衫们四处奔逃，希望找到可以隐蔽的地方，但他们无处可逃。白色的制服上出现了红色的血花，人们在爆炸中四分五裂。更多的纳米机械聚合体冲了进来。
“这些是什么人？”坎尖叫道。
荒神呆呆地摇了摇头。装甲部队穿过燃烧的树木，在造生实验室大院里肆意破坏。更多的军人冲了进来。“一定是从东北地区过来的。出蜗壬鼠开始行动了。舞妄遭到了背叛。”
荒神用力扯了一下坎，指指一块略微隆起的高地，那里的树木尚未被点燃，影影绰绰地立着。那边是帕·色武布的神殿，或许还是安全的。坎呆呆地朝那边望去，没有行动。荒神再次用力拽了他一把，几个人奔跑着穿过院子。路灯横七竖八地倒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逐渐燃起火焰。电磁炸弹在他们身边爆炸，人们发出阵阵惨叫，他们的身体被纳米机器撕裂。
“现在往哪里跑？”坎喊道。
荒神自己也不知道。她俯下身避开大片蔓生物碎屑，在一株燃烧的蔓生物聚合体下躲藏起来。
址咎从树上跳下来，跳到她身边，咧嘴笑着，身上没有半点汗渍。他朝倒下的树木上方瞥了一眼，然后望着荒神。
“好吧，你现在要为哪一方战斗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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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与容灰希在采矿管战斗
坎
激光发生器，激光贯穿。
代码，纳米机械反编译。
精神攻击，合成人控制。
尘坞石，干涉力场护盾。
容灰希
粒子炮，定向爆炸。
置换发生器，蔓生物释放。
边界器，定向爆炸。
址咎
粒子尘埃云
正文
以山谷中央的黑色金字塔型造生堆为中心，造生堆周围错落有致地分布了十余座改造人生产基地，微电子机器人工厂，基因改造中心以及合成人传送设备，在这些建筑之间，还分布着足以将整个山谷覆盖两遍的各类防御塔和监视岗哨，尤其是山谷出口设置的两座粒子风暴方尖塔，更是拥有着可以瞬间摧毁一座小型城镇的恐怖威力，这种令人发指的防御性武器如果不是体积过大的话，简直可以当成战略级的进攻兵器来使用了。
“不要小看我的实力！”坎自信满满地说，“我擅长的代码攻击对那些脑子被生电堆芯烧坏的家伙们最有效果，我是个强化了量子演算主脑的计算型载体人，而你，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训练，怎么说也能瞬发干涉力场打击了吧？再加上最近的身体强化，你才是真正的人型炮台啊！再有那三个死灵风眼的载体人出手，区区几万改造人算不了什么！”
死灵风眼担心的望着陈颖，说道：“陈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时，坐在陈颖头顶上的死灵风眼的载体人突然跳了下来，然后在空中飞舞了一圈。
一道幽蓝色的光环以死灵风眼的载体人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并且一直蔓延到了数公里之外，幽蓝色的光幕如同极光一般从天际垂下，笼罩了整个采矿管，磅礴的生命力甚至让陈颖和死灵风眼脚下的蔓生物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
死灵风眼的载体人骄傲地哼了一声，然后在址咎和容灰希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回到了陈颖的头顶。
“……好吧，现在干涉力场已经齐了，谁去打开一个缺口？”
陈颖顶着死灵风眼的载体人这个强力干涉力场，立刻心下大定地说道，而这时那些改造人已经进入了容灰希的打击范围之内。
“惊人的攻击力。”址咎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但是他随即用着绝对自信的语调说道：“不过远程大规模杀伤力还是要看我们研究员的！”
址咎说着，将手中的代码发生器高高举起，开始飞快地编写外行根本看不懂的代码，与此同时，陈颖清晰地感觉到，附近正有惊人的能量汇聚起来。
“粒子尘埃云！”
址咎一声高喝，改造人上方的天空便立刻布满了亮蓝色的尘埃云，下一刻，大量的粒子便从尘埃云中倾洒而下，将下面的改造人烤成了焦炭。
容灰希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随手取出了两门顶梁柱一般的1000毫米粒子炮，开始面无表情地对着远方的改造人大军扫射，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浮游炮矩阵也纷纷回到了纳米机械聚合体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蜂巢一样的粒子发射阵列，这些大杀器几乎占据了陈颖和死灵风眼身后的半个天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数千枚集群粒子便不要钱似的向远方飞去，址咎一开始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开始飞快地编写和生成死灵级的大型算法代码。
一时间，激光束与攻击代码齐飞，粒子炮与干涉力场齐射，改造人群中各种超现实科技武器的轰炸和算法爆炸的冲击此起彼伏，这些没多少智力的倒霉改造人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两个世界超级干涉者之间干涉力场的牺牲品，
尽管址咎和容灰希斗志昂扬而且实力强大，但是对方毕竟是数万的改造人，它们无边无际而且根本没有胆怯的感情，即使坎散发出的高阶干涉使徒气息也无法让这些已经拼出真火的改造人后撤半步，粒子和算法打出的巨大缺口在海潮般的改造人大军中一闪即逝，几乎是立刻便会被后面的改造人填充上，而且这里的地形是最不利于阻击战的采矿管，容灰希和址咎的攻击覆盖范围再广也不可能将敌方的进攻线路全部封死，
现在容灰希的攻击还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容灰希的能量来源是设置在纳米机械聚合体里的微型黑洞辐射反应炉，和真空衰变能量发生器，这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强大能源让他短时间内可以不必担心力竭的问题，不过很明显，容灰希无法长时间维持这种大功率的能量输出，身体的小型化让容灰希很容易过载，现在他身上的散热系统已经开到了最大，但还是接近了过载的极限值。
“我说，你现在看戏也看的差不多了吧？要不要自己动手帮帮忙？”
死灵风眼看着一边优哉游哉一脸看戏表情的坎说道，后者一甩脑袋，张扬的银灰色长发幻化成一片炫目的光晕，然后朝死灵风眼做了个一切包在他身上的手势。
坎上前几步，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无数银灰色的线条便浮现在空气中，仿佛电路板上的蚀刻铜线一样，只不过这些线条是立体地浮现在空气中，而不是平面化的排列，这些银灰色线条在空气中迅速蔓延，一段连接到坎的身上，另一端则逐渐消失在空气中，此时的坎看上去就好像一个被复杂电路围绕着的中央处理器，颇有几分人工智能之王的艺术效果。
“现在，”坎带着金属颤音的声音响起，“这里我说了算！”
伴随着坎的话音落下，一阵令人难以理解的波动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每一个被波及到的改造人都忍不住身形微微一滞，然后竟然停下了攻击动作，好像傻掉了一样定定地站在原地，茫然四顾。
坎释放出的能量波动并没有传播多远，仅仅蔓延了不到二百米便再没有任何效果，但是这已经起到了相当明显的作用，距离陈颖，死灵风眼和坎最近的改造人全部停止了动作，而更远的改造人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由于距离的影响它们根本对陈颖，死灵风眼和坎造不成威胁，一下子，死灵风眼他们承受的压力便减小了很多。
“很好。”坎语气冰冷地说道，我突然从他身上感到了一种陌生感，好像转变成这种状态之后，坎的性格也发生了某种转变，虽然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但这种冷冷的感觉实在让我有些不舒服。
“现在，杀光你们身后的同族！”
坎突然大喝一声，悬浮在空气中的银灰色线条上同时有明亮的光晕流过，那些呆立在陈颖，死灵风眼和坎周围的改造人们犹豫了片刻，然后便集体转过身体，开始疯狂地攻击它们身后的同族！
刚刚喘了口气的死灵风眼三人不由的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震惊和不安——这位一直没有出手的干涉者，他的能力竟然是心灵控制？！
心灵控制，这是一种不论放在那里都会引起恐慌的能力，试想一下，当有朝一日你自己的身体将不受自己的控制，对方随便说一句话都能让你赴汤蹈火，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这种将他人的思想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力怎么能不让人感到不安？但是涉及到控制人的内心则是一个长久以来都悬而未决的难题——不但是人类，任何一种智慧生物的灵魂都是相当奇妙的东西，它们的结构相当脆弱，破坏起来几乎毫不费力，任何一种能够攻击到灵魂的力量都能够给其以重创，但要想在不破坏灵魂的前提下精确地控制对方的内心却是相当困难的事情，灵魂的构成方式太过复杂，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理解并掌握的。
坎就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改造人的思想，而且还是一次控制这么多的数量！看他那毫不费力的样子，没有人会怀疑他是否有能力再控制更多的敌人……
仅仅片刻之间，改造人的先头部队便进入了陈颖的警戒范围，几只蔓生物聚合体喷吐着腐蚀性的气息，带着被容灰希的粒子武器烧出的满身伤痕向陈颖和死灵风眼这里俯冲过来，坎一提手中的代码发生器，便准备迎击，但在她的干涉力场燃烧起来之前，一道刺眼的白色光柱已经从天而降，将那几只蔓生物聚合体烧成了焦炭。
采矿管确实不适合用来进行阻击战，但采矿管也有采矿管的好处，举例来说，来自预言之球的干涉力场火力支援和各种干涉轨道炮就只有在采矿管地形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早在战斗开始前，陈颖就完成了和预言之球的连线，并且将自己随身空间中的各种干涉力场增强模块投放到了这个世界附近的干涉裂隙中，现在陈颖身后至少有相当于两个干涉重装集团军的火力支援可以随时调用！
演算用载体人，启动！
无数道刺眼的白色光柱划破了天空，交织成死亡的巨网，在陈颖和死灵风眼周围不断扫过，所有胆敢冲上来的改造人甚至来不及做出躲闪的动作便被这种无法闪避的攻击烧成了灰烬，然后它们身上的生电堆芯就会将它们的尸体化为黑色的烟雾，但这一次这些烟雾却来不及给附近的改造人们当兴奋剂，而是直接被干涉力场打击的光晕净化掉。
当陈颖和死灵风眼的载体人匆忙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在数千名干涉战士联合打击下，现场剩下的只有满地改造人们被高能武器烧焦的尸体，坚硬的岩石在离子风的吹拂下变成了松软的细沙，然后在波能炮的照射下融化成玻璃或者其他的什么熔融物，一个双持巨大单兵干涉炮的壮硕到不像话的干涉战士正将自己的武器回收到随身空间中，在他身后，一小片蔓生物聚合体碎片冒着黑烟缓缓从天空滑落。
看样子，陈颖和死灵风眼严重高估了这些改造人的实力。
战斗
纳米机械聚合体的出现让坎和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都吃了一惊。前一刻，他们正骑着两架飞行器，行驶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蔓生物管线上；下一刻，空中充斥着咆哮，一只纳米机械聚合体从前方路口冲出。纳米机械聚合体上有一只扩音器在叫喊什么，或许是发出警告，接着，它的炮塔朝他们这边转了过来。
“隐蔽！”坎高喊一声，坎和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都手忙脚乱地从飞行器上跳下。纳米机械聚合体炮发出一声巨吼。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座房子的前脸彻底垮塌下来，大量残骸落在他们头上，灰色的纳米尘雾覆盖了他的全身。
坎咳嗽着，试图爬起来然后蹲着跑开，但一支步枪响了起来，他马上再度卧倒。弥漫的纳米机械灰尘让他什么也看不清。附近一座房子里似乎有人在用小型枪械还击，那个纳米机械聚合体马上再度开火。纳米尘雾开始慢慢散去。
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在附近一条小巷里朝坎招着手，头上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它的嘴张张合合，完全听不到声音。
坎用力拉了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一把，两人连滚带爬地逃过去。纳米机械聚合体顶上的突出物爆裂开来，一个带有激光发生器的触手从里面探出头来，用紫外激光向他们射击。
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倒下了，胸口飞出蓝紫色的电磁火花。
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爬起来，低头钻进另一条小巷，坎的眼角瞥到他逃跑。坎再次卧倒，爬到附近的碎石堆里。纳米机械聚合体再次开火，似乎后退了一点。
街道远处隐约传来小型激光发生器射击的声音，炮塔上方的那个人突然倒下，似乎被打死了，手中的电磁手枪在纳米机械聚合体的蔓生物装甲上弹了一下，落到地上。那个纳米机械聚合体分裂出一块，它发动起来，重新自编程，变形，分化，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它开始朝坎所在的方向前进，越来越快。
坎一个鱼跃跳到一边，那个纳米机械聚合体撞开墙壁，从他身边驶过，让更多建筑残骸砸在他头上，身上。
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紧紧盯着那个正在撤退的纳米机械聚合体。他说了些什么，但坎的耳朵里仍旧轰鸣不止。他朝坎招手，坎摇摇晃晃爬起来，走到相对安全的那条小巷。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双手拢在坎的耳朵旁边。他大声叫喊着，但坎却觉得声音小得像耳语。
“那东西太快了！比纳米机械聚合体还快！”
坎点点头。他浑身颤抖。这东西来得太突然了，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更快。古旧的鹊桥计划科技，而且驾驶它的那些人疯狂得像真正的疯子。坎环视周围的废墟。“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没什么值得夺取的东西。”他说。
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哈哈大笑，可在坎听来，这声音显得极其遥远，“没准儿他们迷路了！”
两个人都放声狂笑。生命威胁解除之后，坎几乎笑得歇斯底里。他们坐在小巷里，一边休息，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不断迸发的笑声。慢慢地，坎的听力恢复了。
“这些东西比纳米机器人还吓人。”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看着被毁的街道，“对抗纳米机器人的时候，至少你还能跟他们打。”他做了个鬼脸，“可这些家伙太快了，也太疯狂了。”
坎同意他的观点，“不过，死在他们手里还是死。不管是纳米机器人还是演化后人类，能躲就躲。”
“咱们得更小心一点。”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说。
又是一声爆炸。听声音大概就在几个街区之外。
坎抬头望去，“又是纳米机械聚合体？”
“我们还是不要待在这里等答案吧。”
坎和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开始沿街行进，一路紧靠路边。两个人开门来到屋外，张望着爆炸造成的废墟，试图分析当前事态，判断出爆炸声来自何方。
坎记得仅仅在几年以前，他本人也曾站在一条类似的街上。那时的他和现在一样，可以嗅到电磁风暴的气味，看到明显的干涉力场即将到来的迹象。
就是在那一天，纳米机器人开始了大清洗。同样是那一天，多百城的人们像鸽子一样抬起头来，转动脑袋，望向屠杀声传来的方向，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
前方响起的是激光发生器击发的声音，不会有错。坎朝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打了个手势，两人转进另一条小巷。在他们身后，街上的其他人仍旧站在室外，呆呆地望着战斗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他的经验太多，不会像这些人这么愚蠢。这些尘坞人不知道应当做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屠杀，他们的反应是错误的。坎转了个弯，进入一座废弃的房屋。
“你要去哪儿？”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问。
“我得看一看。我需要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
坎沿着楼梯往上爬。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他开始喘息。五层，六层，然后就进入了一间大堂。所有的门都破了，空气热得令人窒息，泛着电磁风暴的味道。远处又响起一声爆炸。
从一扇开着的窗子可以看到弧形电磁场风暴划过逐渐变暗的天际，还有远处爆炸的火光。小型武器发射的投射物在街上四处乱飞，像春节时燃放的焰火。
城市各处迸出十几道烟柱，呈现出蜷曲的黑色蛇形，在西沉的太阳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电磁飞行器着陆场、海关、载体机器人制造区、造生实验室……
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猛地抓住坎的肩膀，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坎猛地吸了一口气。下水道聚落燃起了大火，防风雨木材搭建的小屋卷进了迅速扩散的火海。“我的天，”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喃喃说道，“没办法回去了。”
坎死死盯着那片曾是他住所的下水道聚落贫民窟。在他那间小屋里，他的书籍和电子设备正化为灰烬，而他却只能在远处恐惧地注视着这一切。命运真是无常。他发出疲倦的笑声，“你还觉得我不够幸运呢。如果我们留在那里，现在都成烧猪了。”
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模仿着尘坞人的样子朝他行了个合十礼。“我会跟随着您，直到十八层地狱。”他顿了一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坎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沿着拉玛十二世大道走，然后……”
他没有看到那颗导弹是怎么飞过来的。它的速度太快，任何人都没办法用肉眼捕捉到它，或许只有军用型的载体构成体有这个本事。坎和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被冲击波震倒在地。街对面的一座建筑垮塌下来。
“不用担心！”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一把拽起坎，拉着他回到安全的楼梯处，“我们能想出办法。我可不想只是为了瞧瞧而丢掉脑袋。”
他们再次小心翼翼地溜到逐渐变得黑暗的街道上，慢慢朝制造区的方向摸过去。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那些尘坞人终于意识到留在室外不可能安全。
“那是什么？”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低声说。
坎朝着阴暗处看了一眼。三个男人蹲在一台手摇全息投影仪旁边，其中一个把天线举在头顶，想更好地接收信号。坎放慢脚步，催促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穿过街道到他们那边去。
“有什么消息？”坎气喘吁吁地问道。
“一颗导弹炸了。”其中一人抬起头来。“多百人！”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他的同伴看到了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背着的弯刀，互相交换着眼色，露出令人不安的微笑，开始慢慢地向后退去。
坎草草地行了个合十礼，“我们只想知道消息。”
其中一个人吐出嘴里的克伊罗晶体，说道：“是出蜗壬鼠在广播。”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听全息投影仪。他的朋友再次举起天线，捕捉无线电波的信号。
“……留在家中，不要出门。舞妄管理员和他手下的白衬衫试图推翻执行委员会委员长栈墟的统治。我们有责任保卫多百城……”全息投影仪器发出咔咔的噪音，信号又中断了。那个人转动全息投影仪器，想找到一个信号强一点的频段。
另一个人摇了摇头，“全是谎言。”
正在调频的那个人低声表示了不同意见：“但是，执行委员会栈墟委员长……”
“只要有利可图，出蜗壬鼠会把栈墟委员长也杀死。”
他们的朋友把举在头顶的天线放了下来。全息投影仪发出嘶嘶的静电声，就在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彻底没了。“有一天，我的商店来了一个白衬衫，他想把我的女儿带走。一个‘表示善意的礼物’，他是这样说的。管理组那些家伙统统都是监视我们的蜥蜴。腐败是一回事，但管理组那些混蛋肯定会……”
又一声爆炸让地面震撼起来。所有人都转过身，尘坞人和多百人一起尽力估计爆炸发生的地点。
我们就像一群小猴子，正试图去理解一座巨大的丛林。
这个念头把坎吓坏了。他们将种种线索拼到一起，却怎么也无法从整体上把握这一事件。不管他们了解到了多少，都远远不够。他们只能在事件发生的同时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反应，同时期盼能有一点点好运。
坎拽了拽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的胳膊，“我们走。”那些尘坞人早已将全息投影仪收拾起来，跑回自己的店铺里躲着。坎再次回头的时候，街角处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那场政治讨论从来没有发生过。
越是接近制造区，战斗越是激烈。似乎所有地方都有造生实验室的人和陆军士兵在交战。除了专业的战斗员之外，街上还有其他人：志愿者、学生联合会、平民、勤王者，分别由不同的政治组织来动员。坎在一座房子的门口停下，剧烈地喘息着，与此同时，爆炸声和来复枪的枪声在街道上不断回荡。
“我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哪一伙儿的。”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喃喃地说。一群背着短弯刀、戴着黄色臂带的大学生跑了过去，冲向一辆正忙于向一座鹊桥计划大楼开炮的纳米机械聚合体。“大家都戴着黄色标记。”
“人人都想证明自己对委员长的忠心。”
“那个委员长，她真的存在吗？”
坎耸耸肩。一个研究员用激光发生器发射飞刃，打到纳米机械聚合体的装甲上弹飞了。那个纳米机械聚合体实在太庞大了。坎的内心产生了几分恐惧：生电社竟然成功地把这么多纳米机械聚合体运到首都市区，估计执行委员会也有级别相当高的委员为造生实验室和生电集阵提供帮助。这意味着舞妄管理员和他的白衬衫已经没有同盟了。“他们都疯了，”坎低声说，“根本没法区分谁是谁。”他的膝盖很痛，以前受的伤让他无法加快速度，“真希望我们能弄到两架超导磁悬浮飞行器，我的腿……”他皱起眉头。
“如果你骑上飞行器，他们用电磁手枪打你比打一个坐在门口台阶上的老太太还容易。”
坎揉了揉膝盖，“不过，以我的状况，实在很难支持下去。”
又一声爆炸，碎石四溅。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拔掉落在头发里的泥灰，“跑这一趟，但愿能有点价值。”
“不跑这一趟，你已经在贫民窟里被活活烧死了。”
“的确。”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还是快一点，我不想一直依靠运气。”
他们经过了不知多少个黑暗的路口，见识了许多暴力场面。各种谣言在街上飞快地传递。造生实验室大楼已经燃起大火，造生实验室的研究员在游行，表达他们对执行委员会栈墟委员长的忠心。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频段，聚在小小的全息投影仪旁边的人都说这是个新频道。宣读新闻的那个声音听起来直哆嗦。坎很想知道，是不是有一把手枪正顶着她的脑袋。端散委员现在正用颤抖的声音请求他的同胞保持冷静——尽管纳米机械聚合体在街道上奔驰，占据了或正在占据从超导磁悬浮飞行器起降场到海关的一切目标。全息投影仪里传出射击和爆炸的声音。几秒钟后，远处响起雷鸣般的爆炸声，与全息投影仪中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她比我们更接近战斗发生的地方。”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说。
“这个迹象到底是好是坏？”坎沉吟着。
突如其来的纳米机械聚合体爆炸声打断了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的回答，紧接着是激光发生器射击的声音。所有人都朝街道尽头望去。“这个动静不是好事。”
“快躲起来。”坎说。
“已经太晚了。”
一群人一边奔跑，一边尖叫着从街角处冲了过来。三头披挂着炭纤维装甲的纳米机械聚合体紧紧追赶，巨大的伪足震得地面颤抖不已。它们巨大的触须低垂下来，左右摇摆，纳米纤维随之朝两边摆动，固定在上面的锋刃扫进逃跑的人群。肢体像柑橘一样被切开，像树叶一样到处飞舞。
纳米机械聚合体背上，一管由纳米机械分化而生成的激光发生器不停开火，闪着银光的机关朝人群倾泻。坎和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蹲伏在一道门廊处，人群则不停地向前逃去。夹杂在人群中的白衬衫一边逃跑，一边用电磁手枪或单发激光枪向纳米机械聚合体射击。但他们发射的激光或子弹对披着蔓生物装甲的纳米机械聚合体毫无用处。造生实验室的人没有进行这一类战斗的武器。机枪射出的飞盘在地上墙上弹跳着，在他们周围飞舞。人们一排一排倒在血泊里，在纳米机械聚合体踏过他们的身躯时发出痛苦的号叫。烟尘覆盖了整条街道。一个人被纳米机械聚合体的鼻子甩到一边，恰巧砸在坎身上。他嘴里流出污血，已经死透了。
坎从尸体下面爬出来。另一个方向又聚起了更多的人，对纳米机械聚合体开火。这些大概是学生，坎想，也许是从法政大学来的，但他无法判断这些人忠于哪一边。他觉得恐怕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正为谁而战。
纳米机械聚合体猛地转过身，发起了冲锋。人们朝坎这一边逃过来，想躲开纳米机械聚合体。他们的重量压得坎喘不过气来。他想高声呼叫，想为自己推开一片空间。但那些人的冲击实在太猛烈了。他尖叫起来。正在逃走的绝望的人们挤压在他身上，夺取最后一点可供呼吸的空气。一头纳米机械聚合体朝这边转了过来。它后退几步，再冲过来，同时挥动着带刃的象鼻。学生们朝它身上投掷燃烧瓶，丢火把，火焰旋转飞舞……
带刃飞盘像银色的暴雨一般落了下来。坎在扫射的枪口下畏缩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瞪着他的眼睛，头上的黄色头带滑落下来，落在流血的脸颊上。坎的腿一阵剧痛，他分辨不出自己是被射中了，还是膝盖骨终于经不住重压折断了。疼痛和恐惧让他惨叫起来。人群推挤着他，他马上就会倒在地上死掉，和其他尸体一起被踩成肉泥。这一次，他仍旧没能理解战争的变幻无常。他自以为可以做好万全的准备，可这想法实在是太蠢了……
突然间，一切都沉寂下来。耳朵里嗡嗡地轰鸣着，但没有武器发射的声音，也没有纳米机械聚合体踏地的巨响。坎在沉重的尸堆下颤抖着，周围只有呻吟和低声哭泣的声音。
“阿詹？”他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坎推开身上压着的尸体，爬了出去。其他幸存者也正爬出尸堆，帮助伤者。坎几乎没办法站起来。他的腿痛得要命，浑身是血。他在尸体中翻找着，试图找到死灵风眼的载体构成体——就算他在这堆尸体里，他的身体也一定和其他人一样被血浸透了，黑暗之中根本无法分辨。
坎又喊了一声，然后看着这堆尸体。街道远端，一盏生电路灯还在顽强地燃烧着，但它的灯柱已经被打破，生物燃料正从里面的生电管道泄漏出来。坎觉得那东西或许下一秒钟就会爆炸，以此为起点，整个城市的所有生电管道都会被炸个粉碎。但他完全提不起心思去关注它。
他注视着这些尸体，看上去大多数是研究员，只是些愚蠢的研究员，居然和纳米机械聚合体战斗，真是愚蠢。他强压下心头泛起的记忆：他自己的孩子也同样死去，横尸街头。多百城的大屠杀又在尘坞重演了。他从一个死掉的白衬衫管理员手里取下一把激光发生器，又检查了一下装填箱。只剩几个能量元了，但至少还能用。他往能量元中输入了一些能量，把手枪塞进口袋。这些研究员以为战争是一种实验。他们本来不应该这样死去，却因为太过愚蠢丢了性命。
战斗仍在其他地方进行，不断有遇难者横尸街头。坎一瘸一拐地沿街往前走，街道两旁堆满了横躺竖卧的尸体。他来到一个路口，路口另一边有个男人，坐靠在墙边，奄奄一息。他的电磁飞行器倒在他身边，他腿上全是鲜血。
坎扶起那辆电磁飞行器。
“是我的飞行器。”那个人说。
坎停下来，注视着他。这个人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但他仍旧以为现在是正常时期，仍旧以为电磁飞行器这样的东西可以成为自己的固有财产。
坎转过身，推着飞行器来到人行道上。那个人叫喊起来：“是我的飞行器！”但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做任何事阻止坎。
坎伸开一条腿，跨过飞行器子的后货架，两脚踩上踏板。
即便那个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坎也完全没有听到。
陈颖，杨子轩，架耦
“不是说好两周之内不行动吗？”陈颖抗议道，“我们的一切都还没有到位。”
“计划是一定会改变的。不过，你们提供的原材料和资金仍旧非常有用。”架耦耸耸肩，“从执行权平稳变革的角度看，让干涉者的攻击小队进入城市并非毫无必要。时间表虽然提前了，但可能是最佳选择。”
隆隆的爆炸声在多百城各处响起。某处的甲烷开始燃烧，最初是明亮的绿色，等干燥的木头和其他材料被引燃，火焰就变成了黄色。
架耦注视着这场火灾，朝负责卫星信道的人挥了挥手。那个人迅速执行程序输入能量，架耦则低声发布命令，指派灭火队扑灭火焰。架耦瞥了陈颖一眼，解释道：“如果火灾失控，我们就会失去尘坞市。”
陈颖注视着逐渐扩张的火焰，还有虚拟历史博物馆里那座管理组办公室闪闪发光的金顶，“那场火快烧到置换发生器去了。”
“绝不能让置换发生器被火灾毁了。对于锐意进取的管理组来说，这可不是好兆头。”
陈颖走到阳台栏杆旁，靠着栏杆。他的手已经上了纳米机械聚合物，虽然仍不时抽痛，至少医生已经做过恰当的处理，情况比之前的那几个小时好多了。伤处还敷了吗啡，疼痛被控制在了最低程度。
又一道弧形的火光跨过天际。是一颗导弹，消失在远处的什么地方，大概是造生实验室的大院。很难相信架耦为了夺取权力居然积攒了这么强大的力量。此人将绝大部分力量隐藏起来，露出台面的只是极少部分。陈颖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出了他的下一个问题。
“我想这个提前的时间表不会影响我们和生电社之间的协议吧。”
“生电社仍然是我们在这个新时代中享受最惠待遇的贸易伙伴。”这番安慰之词让陈颖的心情放松下来，但架耦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次警觉，“当然，小变化还是有的。毕竟你们没有能够提供你们承诺的资源。”
陈颖愤怨地看着他，“我们达成的协议中包括一个时间表。我们承诺的人员、材料和资金尚在途中。”
架耦微微一笑，“不要那么紧张嘛。我相信咱们还是可以达成妥协的。”
“我们的要求仍旧是那个基因库。”
架耦耸耸肩，“我理解你们的立场。”
“别忘了，杨子轩还控制着你们的蔓生物泵部件，没有这些东西，你们应付不了置换发生器。”
架耦瞥了杨子轩一眼，“我想我可以和杨子轩单独达成协议。”
“不！”
杨子轩咧嘴一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举起双手转过身去，“你们争你们的，我不掺和。”
“行啊。”架耦转过身，继续安排生产。
陈颖的瞳孔收缩起来。他们还有一招，肯定可以控制住这个人。那就是提供具有繁殖能力的新一代改造人基因，它对克伊罗病毒免疫，至少可以重编程十几次。他考虑着怎么才能对架耦施加最大的影响，让他重新回到此前的协议框架，但吗啡和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疲惫让他没法好好思考。
一处火灾散发的浓烟被风吹进窗子，所有人都咳嗽起来，直到风向转变。更多地方着了火，城市天空上的弹道也越来越密集。不久以后，远处响起隆隆的爆炸声。
杨子轩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也许是端散的改造人。他们的控制者拒绝了我们的友好提议，他肯定帮着架耦，封锁飞行旗舰起降场。”架耦说，“白大褂研究员肯定不想让我们得到补给。另外，如果我们不严加防守的话，他们还会攻击海墙。”
“那样做会让整座城市被淹没啊。”
“而罪责将落到我们头上。”架耦的脸色阴沉下来，“政变中，我们差一点没能守住防化大堤。如果端散觉得自己面临失败……到了现在，他肯定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他就会派遣白大褂研究员挟持整座城市作为人质，迫使我们向他投降。”他耸耸肩，“我们到现在还没得到你的那些排污蔓生物泵，真遗憾。”
“战斗一停止，”杨子轩说，“我会立即联系尘坞市方面，安排运货。”
“这正是我的期望。”架耦的牙齿闪着光。
陈颖强忍着不要露出怒容。这两个人的友好让他惴惴不安。杨子轩和架耦本来就是老朋友，之前的囚禁似乎已经被彻底遗忘了。另一方面，架耦好像已经发现陈颖与杨子轩两人的利益并不完全相同，可以区别对待。这也让陈颖感到忧虑。
陈颖望着下面的多百城，仔细考虑自己的选择。只要知道基因库所在的地方，他就可以命令一支攻击小队进入城市，趁着混乱占领它……
下面人声鼎沸。人们聚集在街上，所有人都望着这场造成巨大破坏的战斗，所有人都想知道这场战争对自己意味着什么。陈颖与不知所措的人群望向同一个方向。黑乎乎的旧扩张时代大楼矗立在火焰中，幸存的玻璃窗在烈火烘烤下裂成碎片掉落下来。在所有这些建筑和火焰之外更远的地方，则是泛着浪花的黑沉沉的大洋。从高处看去，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海墙，只能看见一圈煤气灯的亮光。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阻挡那片饥饿的黑暗。
“他们真的能够破坏堤坝？”他问。
架耦耸耸肩，“堤坝有薄弱环节。我们本来打算让南边的海军部队过来，和我们的人一起把守。不过，我们认为单靠我们自己就能守住。”
“如果你们没有守住呢？”
“让这座城市被淹没的人将永远不会得到原谅，”架耦说，“这种事不可饶恕。”
陈颖注视着燃烧的火焰和远处的大海。杨子轩走过来，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他的脸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带着自满的微笑。只有认定自己怎么都不可能成为输家的人才会有这种笑容。陈颖倾身向前。“或许在这里是由架耦掌控着，但在其他地方，都是生电社说了算。”他盯着这个贸易商，“别忘了这一点。”他很高兴地看到杨子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城市各处都响起了炮击声。从高处看去，战斗似乎缺乏那种震人心魄的巨大威力，就像两群蚂蚁在沙堆上争斗。仿佛有人把两巢蚂蚁踢到一起，以便测试这些渺小文明之间的冲突。多百城房屋的水泥簌簌掉落。火苗扭动着，发出明亮的光。
在远处，一个阴影在黑色夜空中向下降落。那是一艘飞行旗舰，正朝着城市中火焰最高的地方下沉。它飘浮在火焰上方，高度很低。突然间，这处火焰变得微弱了许多，这是因为大量海水从飞行旗舰倾泻而下。
看到这一幕，架耦微笑起来，“我们的。”
就在这时，奇特的一幕发生了：火焰仿佛并没有熄灭，反而蹿上天空。飞行旗舰爆炸了。火焰在它四周咆哮，一块块外皮开始燃烧、剥落，向四处飘飞。巨大的飞行旗舰坠落下来，在城市的房屋上撞成碎片。
“天啊，”陈颖说，“你真的确定你不需要我们增援吗？”
架耦脸上的表情很镇定，“真没想到他们现在还有时间发射导弹。”
一次巨大的爆炸撼动了整座城市。绿色的甲烷火焰灼灼燃烧，在天边升腾而上。一团火云翻滚着，扩张着。无法想象的大量压缩沼气喷射而出，形成一朵咆哮的绿色蘑菇云。
“我想这是造生实验室的战略储备。”架耦说。
“真美，”杨子轩喃喃道，“真是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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