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委员会-栈墟

多百城的定时炸弹，奇异

多百城，执行委员会议事厅。

“载体人线人间谍发来了消息。一直跟铁鼠黑市有联系的地球科学家架耦在与灵隐基因骇客的冲突中死亡。 我们的载体人线人很成功地拍下了当时的镜头，同时在灵隐基因骇客离开之后偷走了关于蔓生物的全部资料，比灵隐基因骇客偷走的资料还要详细。现在那个资料库已经被洗掉了，免得被边界社或者另一个神秘组织搞到手。”

多百城的四位执行委员分别坐在会议桌的两旁，毕恭毕敬地看着坐在会议桌一端的执行委员会长栈墟和造生实验室主任科学家端散。

“蔓生物的强度理想吗？”端散缓缓开口，“与我们所期待的相比如何？”

“这……恐怕有点落差。”汇报的委员笑了笑，“但从载体人线人所获资料来看，这项研究应该还有很大的开发余地。死亡的地球科学家架耦有一个很大的设想，现在只是完成了一半。”

“这样啊……超构造体呢？”

“超构造体的强度倒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请看一下载体人线人发回的影像。”

天花板正对会议桌的那一块融化了，蓝紫色液体从空中流下，形成一片薄薄的光扳。

一片混沌的灰色出现在光板中央上，迅速扩大，变得清晰起来。

画面被分成三部分，画面左边映照出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一个穿黑色西装配蓝衬衣的少年正拿着边界器在跟二十多个改造人战斗。中央的画面是一条走廊，大批纳米机械聚合体正在海潮一般涌向站在多百城高架发射塔尽头的太空电梯里，身穿T恤连帽衫的黑发少年手中拿着一个水晶球状物（预言之球）。右边的画面是类似于采矿区地下管线的地方，一个穿蓝色长款化纤工装，身材瘦长的灰发少年正拿着高能激光束发射器在跟一大群蔓生物聚合体周旋，动作极灵巧。

“左边的是则旭图，中间的是器各，右边的是句非。这三个人都是灵隐的顶级基因骇客，详细资料现在暂缺。另外这次事件中还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插曲，一个叫谷妄蓝的女孩子……”

“等等！”栈墟突然出言，打断了委员的话。他将身体前倾，胸口靠在会议桌边缘，凝视着左边的画面，“多百城高架发射塔建成的时候，其高度会伸至地球同步轨道，成为太空电梯，连接上面的构造物，最上边那个，好像是一座空间站。天河X号啊？”栈墟继续追问，“它有什么特别吗？”

委员接着陈述道：“支持整个空间站天河X号这个系统的能量供应的是安雅公司的戴森环，通过正反物质合成湮灭——γ射线的无线输电卫星阵列，将能量传送到地球。而一个超人工智能将会在这座太空站天河X号上运行，并控制整个庞大的系统。“

“你是说……之前我们把多百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场。”端散现了疑惑的神情，“整个多百城的构建背后的目的是演化出一个控制多百城能量供应的超人工智能？那么栈墟为什么要为了超人工智能制造一个城市呢？莫非安雅公司跟我们委员会的高层有联系？”

栈墟将头侧了过来，很有风度地摆了摆手，矢口否认道：“其实这原本并不是我的意思，一切的起源是安雅公司，多百城之前是被安雅公司的游戏世界控制的。靠着安雅公司和造生实验室以及生电社一起的合作，才发展到现在这种不可挽回的局面。“

委员终于把注意力从左边的画面上上挪开了，“整个系统的工程计划过于复杂，复杂度的激增引发了混沌效应，混沌效应最终导致了奇异问题。安雅公司的边界社最初开始释放纳米机械，试图通过纳米机械进行智能优化，干涉解决“奇异”问题。“

端散沉吟片刻，说，“如果我没记错，安雅公司的这个计划应该是失败了？”

“是的。”委员脸上紧绷的严肃神情顿时淡化了。他在桌子后面坐下，大体翻看了端散带回的资料。很快抬起头来，凝视着其他人。 “安雅公司没想到的是，奇异已经成为了多百城系统的一部分。虽然奇异正在侵蚀多百城正在建设的系统工程，但如果贸然撤除奇异力量，多百城也会瓦解。“

“工程师，我很想知道，奇异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吗？”容灰希有点不理解地说，“说真的，我真看不出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们也要制造奇异不成？”

址咎突然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一点儿都没错！生电社那边对于纳米机械，超构造体和奇异的认识不充分。实际上，奇异是相对的。所谓的稳定也只是奇异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是啊，多百城本身就是不断模拟成稳定的奇异“，另一个委员附和。“最初多百城建立就是因为奇异。‌“

“也就是说，为了绕开奇异同时又借助奇异，边界社只好借助原生后人类与人类谈判，试图置换并控制下层区。“址咎双手撑住下巴，“你们知道，原生后人类之前与我们委员会的交涉遇到了很大的阻挠。多百城的网络设施是量子加密的，量子加密非常依靠于奇异因素。“

“所以，那些采矿管区的原生后人类决定转而与下层区域的出蜗壬鼠等人进行交涉？“问题刚出口，容灰希就突然有点明白了，“因为出蜗壬鼠等人搭建的新量子网络刚刚建立，受到奇异因素影响比较小，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更新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又猜对了！”址咎用跟刚才极其相似的夸张语气说：“他们与出蜗壬鼠交涉的结果非常成功，就这样，出蜗壬鼠和铁鼠黑市发展起来了，于是就像现在你们看到的，目前多百城的整个量子网络系统又进入了新的稳定阶段。“

“引发采矿管区域所蕴藏亿万年的能力，毕竟是一项违反自然的事情。一部分被引导出来的‘蔓生物’不知道因为什么，无法被完全驾驭。造生实验室想到了一种‘特别的办法’——试着将这种蔓生物跟人造人结合起来。也就是说，这项研究如果成功的话，新一代人造人将通过生电集阵分享蔓生物的一部分。”造生实验室主任科学家端散的脸上充满了梦想的色彩。他以前是不是曾经想过要投身到科学研究的事业中呢？

“但现在生电集阵并不是完全受我们控制的了。“造生实验室主任科学家端散面露难色。“我们要考虑我们已经建立的下游产业链关系，不能随随便便转移产业链，否则会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谷妄蓝，铁鼠，基因骇客包括基因骇客组织“灵隐”都是利用奇异的一群人。这群人已经渗透并逐渐控制并取代多百城的原有信息系统。

“你们几个的所获当真超过我的预料。起初我派容灰希去调查铁鼠黑市的时候，就知道其中有重大图谋，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址咎从激动中渐渐平静下来，“唯一遗憾的是，你们没能把舞妄活着带回来。

“我明白了。”栈墟点点头，转变了话题，“从尘坞市送来的‘红檀木盒子’现在怎么样了？”

“检测顺利通过，像以前一样，没发现任何可疑成分。”另一个委员回答，“我们按照栈墟您的吩咐，试图用我们多百城的科技来解读这些设计图和组件，但现在进展很缓慢。”

“老实说，尘坞市的内部分裂或许是可能的，但分裂不见得会导致背叛。管理组把这么重要而且宝贵的东西当作礼物秘密赠送给我们，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了。”一个苍老的委员说。

“我也这样想。”栈墟说，“但目前的确找不到任何怀疑‘红檀木盒子’的理由。何况我们就算心存怀疑，也不能不制造‘纠缠量子位’。否则我们会在量子加密网络资源方面败给尘坞市的。”

舞妄的复活，与置换发生器

一切就如舞妄预料的那样。

来自采矿管的消息让委员长栈墟，委员和研究员们感到紧张，

再加上一个复活的舞妄所提出的警告，这种紧张或许会上升到些许恐慌的级别——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些没有经历过蔓生物释放，也想象不出蔓生物释放的人，是不会因为这些仅限于言语的消息而做出太大反应的，即便舞妄带来了一些被蔓生物腐蚀过的合成人尸体来佐证，也不可能让他们做出更高一级的应对。

毕竟，能导致合成人被蔓生物腐化的“异常自然现象”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它们并不能作为蔓生物释放即将卷土重来的铁证——事实上就连舞妄自己，也只是根据记忆里的资料做了一些大胆推测而已，他自己都不敢拍着胸脯说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委员长栈墟的应对并无错误，他不可能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就让整个多百城进入战备状态，即便他愿意，那臃肿落后的专家系统委员会制度也不允许他这么做。而且即便蔓生物释放真的会来，现在就进行全城战备也是不明智的——采矿管的演化后人类，蔓生物泄漏，和奇异上涌都只是个征兆罢了，连蔓生物释放的先锋军都算不上，真正的蔓生物释放可能要几个月之后，甚至几年之后才会出现（假如它真要出现的话），而在这之前，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

在风平浪静，找不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要求全城战备，如果是当年鼎盛时期的安雅公司或许可以做到，但如今的执行委员会……已经没有这种号召力了。

执行委员会委员长栈墟甚至命令不动和铁鼠。

一个复活的舞妄，从威望上或许是充满分量的，但要是想借着这些威望，来干涉多百城今日的秩序，那就有点想太多了，

在这一点上舞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话语权其实就是一支鲜花权杖——灿烂华丽但毫无力量，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的根基已经没了，无地无人无兵无将，甚至连前往生电社的路费都是跟别人借来的，对于一向务实的实验室研究所圈子而言，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所以舞妄按住了还想要说话的架耦，并看向对面的委员长栈墟：“我们已经送来消息并提出了警告，至于后续具体的应对，就是你们的事了。”

“我们一定会认真对待您提出的警告，”造生实验室主任科学家端散声音清冷地说道，“所有调查都会在这次会议结束之后立刻展开，您也会得到第一时间的消息。”

“调查么……也只能这样了，”舞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现在来谈谈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数据库管理员的私事。”

这一次，气氛是真的瞬间紧张起来了。

“我知道一百年前发生的事，坦白来讲，我也挺想弄死那个死灵先圣的，”舞妄脸皮抽了抽，直接切入正题，“所以我无意在这件事上翻案，我来只是想拿回一些应属于我个人的东西。”

委员长栈墟，委员和几位研究员们互相看了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或多或少的放松——舞妄主动谈到了一百年前那次翻天覆地的大事，这让他们由衷的松了口气。毕竟在这个敏感话题上，谁主动开口都是个能让血压飙到两百的心理压力，眼前这个活祖宗能如此体恤后辈实在让人松了口气。

但松一口气之后他们却又把心提起来：那些属于舞妄个人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所有东西都属于管理组——这就是管理员的规矩，昔日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的一切，包括人员、土地、资金等等一切，都有可能是舞妄的个人财产，他指的是哪一样？

每个人都在别人不注意地方绷紧了肌肉，只有委员长栈墟脸色沉静地看了舞妄一眼，并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

“别紧张，我生前的大多数东西，国家机器，尘坞石，预言之球，红檀木盒子和汉白玉按钮，都已经传给我的接任人。杨子轩和黑频那些后继者把那些东西败光了，我也不能强行把它们再要回来，”舞妄笑了起来，“我所指的是无法被继承的部分，比如……我的置换发生器控制权。”

委员长栈墟，委员和研究员们面面相觑，然后这些学识渊博的绅士淑女们立刻便想到了那个古老而带有神圣意味的开拓法令。

原始版本的置换发生器控制权甚至被单独刻写在铂钛合金金板上，供奉在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的殿堂里。

但大家留着它是当个纪念的啊！这怎么突然就又要生效了呢？！

可是在惊愕之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隐藏着一丝由衷的放松，这一点点表情变化没有逃过舞妄的眼睛。

于是他便也跟着放松下来，开始跟在场的人们讨论关于那个置换发生器控制权的事情。

舞妄相信，这件事不会太难。而这也是舞妄刻意推动的结果。

他一路上都在高调，都在传扬各种各样的消息，甚至在进入生电社的时候还专门把七百年前的区块链文档都拿了出来，一副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模样，这其实就是在诱导每个人的思想——让他们以为这位活祖宗是冲着给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翻案，讨回所有管理组之前控制的土地来的，所以每个人都会在这个前提下做出应对方案，并做好了如何唇枪舌剑来保住自己现有利益的准备。

然而舞妄的目标却只是置换发生器控制权。

如果舞妄之前没有任何铺垫，而且一开始就提出置换发生器控制权，或许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管理员贪婪的本性会让他们哪怕在这种事情上都想要克扣一笔，但有了那么多的准备，再谈置换发生器控制权就显得容易多了。

在场的委员长，委员和研究员们们没怎么讨论便一致认为置换发生器控制权本身是应当得到承认的——不承认也得承认，

因为当初签订置换发生器控制权的可不止多百城一个区域，事实上当时的人类三大世界——灵隐界，往生界和玄冥界以及与三大区域接壤的各地区也都承认了这块令牌，并承诺令牌永久生效，而这些“共同见证人”中包括来自大陆极南境量子计算机服务器的AI……

那帮神神叨叨，而且特别能活的AI。

那帮平均寿命三千年往上，而且极端讲究严谨和诚信的AI是出了名的固执，当年签订置换发生器控制权的时候让AI当见证人之一也正是因为这点：三大世界为了让这条令牌显得更加庄重，更加可信，甚至还专门写了一份程序语言的副本交给安雅公司保管。

虽然人人都知道第一代置换者不可能活个地老天荒，但人类偏要写这么一份带着“永久”标注的法令，而且还让AI当见证人，这大概就是人类的怪癖吧……

反正当时的AI代表就一边念叨着“人类真的怪”一边把那份副本带回了国内，然后AI核心就高高兴兴地在分布式公链上刻写了一个区块——一转眼七百年过去，当年还是个刚组织起来的的AI核心如今……还是AI核心……

它可清清楚楚记着自己当年在分布式公链上刻写的那一个区块呢，你不承认一个试试？

反正舞妄提了一句，如果生电社不承认置换发生器控制权，他就让架耦绕过半个大陆去投奔安雅公司去，反正安雅山脉的森林周边还有的是没置换的地方，那帮AI里也有不少是熟人，跟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肯定能相处融洽……

自家架构师在人类世界受到挤兑住不下去，跑到AI的领地，这事儿传出去多百城还要不要区域间友好合作伙伴关系了？

所以在场所有人一致认为，置换发生器控制权这种东西还是要保留，但具体置换哪里……这就要商榷一番了。

“多百城境内可以住人的地方已无一处可置换区域，每一寸土地皆有合成人和人类，”委员长的得力助手，造生实验室主任科学家端散站了起来，这个沉稳的男人是委员长栈墟的左膀右臂，他对整个多百城的现状了若指掌，“多百城之外，与各国的接壤地带也甚少荒地，有也是生机断绝的死地——比如采矿管废土的缓冲区。数据库管理员阁下，您打算向哪里置换？”

舞妄挥挥手：“把地图显示出来。”

舞妄在脑海中完成了和准确地图的比对，随后他将手指向那副粗糙地图上的一处区域：“我就从这里开始。”

那是一条毗邻采矿管废土的缓冲区与尘坞市边境的山脉。

安雅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