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大附中附近
颠簸的大巴
陈颖曾经记得杨子轩的样子，那年夏天，他在那条弯弯曲曲的颠簸山路上遇见了杨子轩。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刚入学的高中生，一辆大客车满载着这些学生，大家挤在一起，东倒西歪地随着大客摇摆。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好像是初中语文课本，杨子轩指着课本上的一句话问他：“嗨，我来考考你，你知道孔子说的’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什么意思吗。”
陈颖说：”好像就是人老了，然后什么都看淡了，所以比较老实，不会逾越规矩，是吧。对了，你中考考多少，凭什么来考我呀。“
杨子轩眯着眼睛笑着说：“哈哈，我市第三呀，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吗，我就是杨子轩。“
陈颖眼前一亮，居然遇到学霸了：”哇，居然是大学霸呀，学霸学霸，那你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杨子轩反问他：”你知道NOI吗。“
陈颖问：“什么？NOI？那是什么？“
杨子轩挥了挥手指，笑眯眯地说：“NOI，就是信息学竞赛呀。”
陈颖不解：”信息学竞赛？那是什么东西。你还是和我说说这句话吧。”
杨子轩推了推眼镜：“你知道吗，任何事物之间都是存在一定联系的，就比如说，0和1，可以组成世界上的一切。你相信吗，只要给我0和1，我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陈颖说：“你到底要说什么，怎么拐来拐去的，把我搞糊涂了……啥？你说什么，0和1就能改变世界？
杨子轩眼睛死死盯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不自然了：“哈哈，那你说，孔夫子说的规矩，是不是0和1组成的？”
陈颖：“呵呵，你没发烧吧……”
杨子轩望着车顶：“给我0和1，我就能改变世界，给我规矩，嘿嘿，你们不知道，你们给我太多了吗，哈哈哈。”
陈颖：“不好啦，这边有个疯子，快叫救护车啊，这边有个疯……唔唔唔，喂，你捂我嘴干什么？”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陈颖才明白，杨子轩说的，“给他规矩真的是给他太多了”是什么意思，而且让他没想到的是，世界，真的是由0和1组成的，但一切不仅仅是0和1那么简单……
陈颖侧着头，望着大巴车窗外如游龙一般的雨水。
他用手擦了擦车窗内壁的白霜，又看着手上的黑泥出神。
“这地方灰真大。”陈颖没意识到自己在自言自语。
“是啊，这车开了两天了，怎么连个到哪的通知都没有。”对面的女孩嘟囔了一句。
他抬起头，发现面前是一个身穿黑色连帽衫，打着耳钉的女孩，手臂上纹着一条很可爱的龙。那条龙太可爱了，让陈颖差点笑出声。
陈颖拿出一片卫生纸，一边擦着手上的黑泥一边问那个女孩:“你也是去尘大附中上学的？”
“我才不去呢，什么破中学，要不是为了陪我男朋友，我早就去澳洲留学了……”女孩耷拉着左眼眼皮看她玩自己的手指，右眼抖着睫毛望向陈颖。
她的眼睛下面有着很重的黑眼圈，就算用了遮瑕也掩盖不住。看来应该是玩AR玩多了吧。
“咳咳，认识一下，我叫陈颖，你呢？”陈颖用苍白的手按着胸口，压抑着身体的不适。
上车之前的假期，陈颖满身插管浸液，没日没夜地泡在虚拟现实里五六天了，现在浑身虚飘的。
“谷妄蓝，不过我不打算认识你。”女孩伸手摸上了破洞牛仔裤兜里的AR眼镜，折了几下戴在头上。陈颖看到那眼镜透出五颜六色的光，镜腿上漏着胶，镜片上蒙着黄垢。女孩没过多久就又摘下了下来。向他吐了吐舌头:“这破车没网”。
陈颖拿出自己手机，上面有一个游戏:贪食蛇“要不你玩单机游戏吧，这里面还有连连看，俄罗斯方块，吃豆人……我的世界，最终幻想，都是老游戏了。”
谷妄蓝斜了他一眼:“这破车没网不代表我就玩不了大型网游。”说着拿下上方行李架上的背包，掏出一个全息平板:“我可以搭一个，天上有卫星，气球，也许还有无人机，我就不信……”
女孩在半空中手忙脚乱地划拉几下，就瘫在硬座上，望着全息平板上虚蹦出来的“no signal”出神。
“不对啊，无人机和气球没有就算了，怎么可能连卫星都没有……”谷妄蓝一脸沮丧，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
陈颖没好气地笑笑:“可能是这地方灰大，屏蔽了吧。”
“灰大能屏蔽信号，你不会是在逗我吧。”谷妄蓝眉头一皱。
“哦，对了，换个话题，你知道最近选拔考试改选科目的事情吗，里面居然有纳米安全技术。”
“纳米安全技术？没听过，不过听说凝聚态物理挺难过的，好像还有虫洞纠缠工程什么的。”陈颖的手指在空中不自觉地转了转，似乎甩着一个看不见的圈。
“虫洞吗，那个是新出的项目。没用往年的编码移植很难过的。”谷妄蓝掏出一个迷幻棒棒糖，咬了起来。
“不过我们学校太小的，不考。那个偏理论，听说只有多百城那边有考点……”陈颖说到多百城，眼睛发出渴望的光。
“迁移学习技术怎么样，听说人工智能就业面挺广的……”谷妄蓝用粉拳敲了敲脑袋。“不过最近研究转向渐进式意识上传了，人工智能什么的就是个噱头，呵呵。有句老话说的好，二十二世纪是纳米生物的世纪。”
“哎，现在出现了叫什么摄魂图吗，听说最近一群基因骇客搞出这种东西，挺危险的。”陈颖划了划手中的手机，这台手机屏幕都花了，是他爷爷传下来的，系统壁纸上有一条抽象的带着翅膀的龙。✻
“你的这老古董怎么能上网的？”那个叫谷妄蓝的女孩凑了上来，惊奇地问。
“不知道，我从小时候这玩意就既不用充电也不用联网。可能是里面有量子信道模块……”陈颖笑了笑。
“量子信道么，我听说过量子不可克隆定律的，一般人切不进去……喂喂喂……你家里该不会有军方背景吧？”谷妄蓝降下音调，悄悄地问。
陈颖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哦，抱歉忘记了，我说到哪儿了……对了，摄魂图，听说看一眼就能吧人的魂魄吸走，轻者疯癫痴傻，重者半身不遂……听说多百城很多老年人都被坑了。”
谷妄蓝一脸茫然，又突然恍然大悟: “哦？魂魄，都什么年代了。这种都市传说谁信啊，也许就是脑机接口中了视觉神经群病毒了吧……那些上世纪20年代的老年人，天天拿电子义眼刷来扫去的，贪优惠薅羊毛……”
她转了转空洞的眼珠。“做摄魂图的那群广告贩子，就他们那三脚猫的技术，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基因骇客，就他们的脑子连叫调参臭豆腐都不配。”谷妄蓝涨红了脸，似乎在自己一个人的幻觉泡泡里憋气。
“最近又出了什么神格化身袭击人类的事件，这帮有钱人搞的事情越来越乱了……”陈颖一句话就把谷妄蓝的幻觉泡泡戳破了，左手手指轻扫了一下花屏花成毛玻璃的手机，右手拿起自动驾驶大巴桌子上泡着枸杞和党参的保温杯。
“喂喂喂，你能不能顾及一下一个孤身漂泊的弱女子的感受，没有网根本活不下去好嘛……”谷妄蓝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陈颖，似乎他的身子就是一座无线电基站。
陈颖吐了吐舌头:“量子信道不可克隆啊，我也没办法……而且我的手机没法借给你的。”
“哼，还不可克隆呢，活该你单身一辈子。”谷妄蓝叉着手，将头扭向一边。
陈颖笑了笑，不置可否，眯起眼睛扫了眼周围，开始收拾东西。他的东西也不多，不一会儿就又背起包坐了下来。
窗外的景象从繁华的大都市变成平坦的小城镇，进了隧道，车窗外一片灰暗。
突然，自动驾驶大巴颠簸着上了山路，陈颖向后一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扶住差点跌下来的谷妄蓝。
“这斜坡该有20多度了吧……加速度的话……”
“喂喂喂，你手放在哪里呢，赶紧收了，本小姐才不需要你扶。”谷妄蓝一边推开陈颖的胳膊，一边扶着车窗保持平衡，顺手系上了安全带。
“手感很硬，很平。”陈颖不怀好意。
“打死你，臭流氓。再这样我可要叫警察了啊。”谷妄蓝气呼呼地说。
“经常上网熬夜，对身体发育不好的。”陈颖贱笑。
“你丫再说一遍，是不是皮痒欠揍了。”谷妄蓝反手一巴掌，可车子突然猛地一颠，这一巴掌没打中，支在了陈颖头边。谷妄蓝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兜在座椅安全带上。
“抖S，不错，我晚上玩VR特别喜欢你这种类型的。”陈颖贱的仿佛能划破空气，右手拨开谷妄蓝的手，左手又拿起保温杯:“该下车了。”
“你等着，敢趁机占我便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谷妄蓝咬牙切齿地拽下头顶的行李。
“用我帮你拿下行李吗？”陈颖不识趣地说。
“快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大变态。”谷妄蓝娇小的身体拖着超大的行李，瞬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陈颖拿起对面座位上破旧的AR眼镜大喊:“喂，你的东西掉了！”但他的话被人潮和自动驾驶停车场混乱的电子音通知淹没了。车站里的各个角落蹦出五彩斑斓的全息广告，陈颖站在人潮之外不知所措。
湿滑的入学
出了站台，陈颖站上了磁悬浮人行轨道。
人潮涌动，脚下升起一个全息界面，陈颖点了几下。悬浮滑板抬升起来，载着他进入尘坞大学第一附属中学。
真希望学校的住宿条件能好一点，要不然我可拿不起租房钱。陈颖心里这样想着。
悬浮滑板按照脚下不可见的电磁引导线，带着陈颖穿过人流。
陈颖来到宿舍。抬头才发现宿舍环境比传言中还要恶劣。
开胶腐朽的老式木制座椅，露钉头把胳膊划出一个小口的床铺，拥挤的六人间，定时断电断网的规定，智能功率偏角限电，摇摆的电风扇能不能用要看阴阳风水，走廊里的电灯像闹鬼一样闪个不停。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好久没吃代食品了，上个星期一直靠插管营养液和流食瘫在VR里。
从网上点了一份代食品，陈颖离开宿舍，到这一层的打印机里取。发现打印出的也是一包黏糊糊的东西，看来食品打印机已经坏了。
凑合吃吧。
陈颖呼噜噜吞下这团粘液。肚子里突然咕噜噜乱响。
可能有点消化不良，或者是因为胃不好，也可能因为打印机坏了。都有可能。陈颖脑子里一团乱麻，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厕所。
陈颖看着厕所里生锈布满菌斑瘫在一角的扫地机器人，还有墙角年久失修，早已失灵的电子自动冲水系统。
脏乱差的公共厕所里泛出令人作呕的屎尿味，没有几个厕所门是完整的，更别提冲水会喷出屎溅人一身的奇葩设计……
找到一个还算完整的厕所门。蹲下去拉了一泡稀，抬头望见厕所门上蹦出的闪烁全息小广告。
“为饥渴的单身男同志排解寂寞之苦fg:78g8c5f47d8a”
“QTA测试专业脑机注入，不过退币询cmi:588355780”
“傲龙幻桥，200量子位限时秒杀，永不正交，突破灰障瞬间飞升”
“真人VR震荡神经，唤醒你的第二春”
陈颖胃里一阵翻涌，低头哇的一口吐出一摊灰绿色的粘稠液。
厕所自动冲洗液清洗之后，陈颖站起来提上裤子。
现在他的脑子里还闪烁着刺激的震荡幻觉，走路有点飘。
陈颖走上床，发现屋顶是可以掀开的。他探出头，发现了一个布满管线的秘密通道。
“这应该就是宿舍的电线网线了吧，改天有空搞它一下。”
陈颖从背包里掏出一摊银灰色的湿泥放到宿舍的桌子上，桌子变黑了，湿泥延伸出一堆附肢将它支在半空中，变形出各种插孔连接到宿舍的老式电源和网孔上。
陈颖躺在宿舍的床上，桌上的银灰色的湿泥伸出很多微小的细丝钻进他的眼睛耳孔。
陈颖通过简易脑机接口接入了量子网络。
在量子网络中，陈颖是尘影，一个会搞起一点小风浪的脚本小子，电竞高手。但在真正的神面前，只不过是一个能被随时拍死的虫子。
他的把戏，只不过是神们玩剩下的。
踏上熟悉的通往万灵神殿的石板路，旁边的“湿婆”舞像不停轮转，在空间中拉出故障艺术的死线，前面耶稣像头上放出数据化的HUD光圈，路旁的“老子”瘫坐于混沌吸引子之上，和“孔子”下着十一维围棋✻。另一边“牛顿”塑像看着“爱因斯坦”脑子里装的彩色斑点，斑点中爬出黑白的生命游戏蚂蚁像素块✻，连着“图灵”的纸带机器✻，输出的纸带送进杰弗里·辛顿✻的眼睛里，而他的嘴里吐出一粒粒胶囊✻。
不一会儿，陈颖来到了万灵神殿的大门前。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之中点了几下，身上罩了七八层兜帽长袍，才以匿名者的身份被允许进入神殿。
陈颖像一只老鼠一样绕过那些人潮汹涌前来朝圣的“灵隐”基因骇客组织成员，进入了一个不起眼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有一个脏兮兮的井盖，陈颖忍住恶心，翻进了一个下水道。
嘭的一声闷响，陈颖在下水道里摔的不轻，他看着一群老鼠瞬间向四面八方蹿走了。陈颖用手指画了一个符咒，让身体周围散发出灵气，能或多或少地驱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应该到了，全息地图在这里变成了一片黑雾，陈颖看着手中的纸条“虚拟多百城废9区TH257B下水道出水口第23号鼠窝”。
陈颖像个游魂一样在下水道中飘着。直到鼻子里嗅到一股闻到了一种奇异的熏香。
一片白烟散去，陈颖在黑暗之中摸到了一个散着金黄色油光的宝地。这片宝地散布着各种法器珠宝文玩塑像，不论是释迦牟尼，元始天尊，还是吡湿奴湿婆，耶稣……陈颖看着柜台边上一个招财猫一边摇着手臂一边哼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而另一个善财童子用木头疙瘩嘴念叨着:“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另一边，黄花梨木柜上一台黄铜留声机转着碟片唱着:“南无拉纳达拉雅雅，南无阿里雅佳纳，萨嘎拉贝勒佳纳，尤哈拉佳雅……✻”
抬头一看，宝地上方一块古色古香的牌匾上书几个苍劲有力的金色行书:“灵隐阁”，转了转角度，这些金字却又散发出紫黑色的妖气来。
柜台后面没人。陈颖向屋子后面一扇木门走了过去，跨过桃木门槛向内一瞧，只见小院里堆满各种生电废料，量子器件和纳米垃圾。而一个枯瘦的老头正歪坐在一个用旧生电慰安机器人的橡胶奶头铺成的椅子上。椅子周围布满各种红黑黄蓝色的引线导管，插在他的四肢和后脑，有的导管向下滴着一摊黄绿色的废液。
陈颖走近一瞧，只见老头周围爆出一堆炫目的全息广告：
“自动算命26p”
“自动看相35p”
“自动测风水运势一次127p”
“幻桥搭建时价”
“收魂整魂面议”
“驱魔，大132kp中48kp小12kp，押金10kp，失败不退”
“造梦解梦13kp/h”
“心理咨询25kp/h”
“自动占卜24p”
“修仙飞升指导2568Mp/h”
“渡劫押金0.54Pp不过不退”
……✻
陈颖掏出一瓶药水，弹在地上，地上开出了很多五彩斑斓的虫子。围在老人周围。
老头坐的磁悬浮椅子转了一圈，陈颖后躲开了导管里四处飞溅的液滴。这才看清老头的相貌。紫金色长袍上布满诡谲的花纹，长袍下露出的枯瘦胳膊上满是紫黑色的脓包，脸上布满皱纹，一只眼歪着，另一只眼糊着一层白翳。老头用沙哑的声音问陈颖:“你是来找道儿的吗？”
陈颖说:“不不不，我是来找洞的。”
老头伸手拿了个墨笔，将墨滴甩到旁边的无面佛像上，无面佛像散出一朵彩虹边缘的油花：“那你问它吧。”
陈颖看着无面佛像发出的金光，不解地问:“问它干啥？”
老头说:“你不是想要逆天改命吗？那你只好成为干涉者了。从无面佛像里可以查到你的干涉痕迹，不过，奇点之后查不到。”
陈颖:“不不不，是杨子轩让我来的，他说你这边有个法器，叫做尘坞石，想成为干涉者，都要在你这边登记。”
老头说:“所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陈颖诧异:“你不是国家历史博物馆数据库管理员舞妄吗？”
古怪的交易
舞妄说:“你不知道我退休了吗？人一退，茶就凉，我都这样了，你还来找我干啥？”
陈颖说: “不不不，我是来找你来帮我‘飞升’的。”
舞妄说:“飞升我现在不管了，那片是安雅公司的事情。”他用长指甲挠了挠左眼那片白翳。另一只眼睛斜斜地瞪着陈颖:“尘坞石倒是有，不过得拿你的过去来换。”
陈颖说:“你把我搞糊涂了，我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舞妄将手中的墨笔一掷，懒懒地说:“过去决定了你的未来。而你身上的钱，决定了你可以换多少干涉权限。我现在下海了，已经不是什么数据库管理员了，曾经我迷信科学技术，直到我发现我只能用数据和算法无限拟合命运……我厌倦了自己那些无用功戏法，现在我只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
陈颖:“虽然我打电竞拿过全国赛冠军，但是我没钱。”
舞妄说:“都打到第一了，你怎么可能没钱，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陈颖:“我父母让自动驾驶车撞了，没买保险。”
舞妄说:“好吧。你这情况也算是可以搞。你要是非要拿尘坞石，我们可以押个宝。下次你再来一次电竞全国赛，赢了，你父母我这边有人收尸，你也能拿到尘坞石，输了，那你得万劫不复。唉，你也不必害怕，随缘吧，世间万物纷纷扰扰，不都是一团概率云……不过，不同的尘坞石押金也不同，终极干涉者10000Pp，至尊干涉者1000Pp，普通干涉者100Pp，尘埃干涉者1Pp……”
“看来，这也没办法了。我那个区块里只有0.9Pp，能不能……”
“算了算了。我可怜你这人命苦，0.9Pp也行，你转了钱，拿走尘坞石，我就帮你父母收尸吧。下个月电竞赛拿个国一，为了你我都好。”
陈颖不说话，拿出手机在老头眼前晃了晃。
“转完了啊，那就带着这个盒子去吧，里面有一个电子说明稿，在死灵先圣的创世区块里面，自己慢慢看。来来去去都是轮回，都是命，都是命……”老头仰头看着天，手指低垂“你去吧，去吧……去找另外那个老鼠。”
“尘坞石可以让你干涉未来，但时空的非线性最终会流向奇点，你并不会改变什么，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舞妄气若游丝地对陈颖说着什么，他身边的无面佛像极速地变形分解，散为一片黑色的灰尘。
陈颖拿到了一个黑色方盒子，发现里面放着项链，项链吊着一块银紫色的石头。石头突然跳起来，融进陈颖的左眼。陈颖感觉很多细小的东西渗进他的脑子，而这让他感觉就像开了一扇窗。
关于尘坞石能给他带来哪些额外的能力陈颖并不关心，陈颖只不过是想逃离而已。但他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命运，世界对他来说还只是别人的玩笑。
在下水道中打开一本传送卷轴，陈颖回到了现实。
陈颖转了转头，看到了自己的舍友。现在是半夜三点多，陈颖发觉自己已经躺了半天了，脑子有点晕，喉咙有点甜。
陈颖拿起旁边的一瓶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因为宿舍里黑暗的环境，陈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没过多久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陈颖才发现自己的左眼出现了一点异常。
他可以看见虚空中漂浮的卷曲物，当陈颖观察那些漂浮着的东西时，那些卷曲物就会张开，变成一个窗口。
早上陈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到食品打印机那里，将你的纳米脑机接驳器连到食品打印机的输入端口。你会得到一块尘坞石。将尘坞石贴近指定位置后，会自动接触完成生物识别。”
陈颖拍了拍那团银灰色的接驳器，它自动缩成一个硬质小球。陈颖带着接驳器来到之前他打印过饭食的食品打印机旁，将小球放到输入端口旁边。小球自动变形，伸出许多丝线与接口连接。
陈颖在半空划了几下。打印机打印出了一块紫黑色的石头。陈颖将它贴近右眼时，感到似乎有某种力量通过左眼渗入他的脑子。同时这块石头的表层开始剥落，变成一块紫色的晶体，但和普通的晶体不同，这块晶体似乎是虚化的，分形状的核心周围似乎有一种力场。
陈颖将这块水晶用绳子串起来戴在脖子上，就进入了教室。
因为是第一天上课，老师并没有讲太多实际内容。大部分课程只是提醒他们需要自行准备哪些信息。校规校纪和某些团体活动迎接检查等等也被提及。对于陈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脑机接驳器连到陈颖的后颈，陈颖又一次进入了幻境。不过这里只有一套连在一起的抽象桌椅。墙面突出一块方体，又变形成书柜。
陈颖消失又出现在椅子上。他抬起手，桌子上浮出一个魔法书。正好是舞妄给他的那本关于尘坞石和干涉者所遵守的契约的书。
陈颖挑了挑手指，书页被拆开，一片片浮在空中。“助手，对这篇文档启用文本数据分析。”
“存在3854个被混淆的概念，是否合并？”
“存在286个未知对象，是否解析？”
“存在68处可能条款陷阱，15处可能矛盾。”
……
“看来那老头是想坑我。”陈颖扫了扫飞在空中的书页。
对于尘坞石和干涉者条款，陈颖总算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绕过拗口的名词和术语，陈颖隐约察觉到与这个条款相关的一些重要内容：干涉痕迹，安雅公司，深渊虫洞，量子基因识别码失效引发的灾难，人类历史的封印和循环等等。
陈颖让助手在量子分布网络上爬取信息，但是他发现安雅公司只是一家几百亿市值的普通科技公司，产品涉及脑机接口与虚拟化技术。
“以这家公司的体量，显然不可能参与这样规模的现实影响。”陈颖低头沉思。“但是如果这些东西来自未来的安雅公司，那么事情就有可能……难道是安雅公司在迭代时间，来推进自身的发展？”
看来整个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助手，使用DBN✻对干涉者条款文本进行进一步挖掘。”
陈颖退出了虚拟空间。
陈颖趴在最后一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教室窗外阴云密布，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但大家都笑出了声。陈颖从满桌的书上抬起趴得发酸的脖子。在书包里摸到了那条vr眼镜。
陈颖戴上眼镜，半空中投射出一个全息界面，陈颖看到一条新信息，陈颖点开那个视频，发现那个在车上遇到的女孩就站在课桌上对他喊：“大变态，眼镜一定在你那里，今晚你不还给我，有你好看！”
“真是奇怪，怎么连地址都不给我。”陈颖内心嘀咕了一句。
陈颖滑了几下，翻来一层层代码，终于在层层叠叠的数据流中根据染色区块✻拼出女孩所在的宿舍位置。
“唉，奇葩。”
陈颖举了下手，试图向老师请假上厕所，但老师并不关心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 陈颖慢慢溜出了教室，空无一人的黑色走廊里闪着焦黄的老式荧光灯，时不时有闪电划过学校大厅外阴沉的重重乌云。
陈颖脑子里闪过舞妄那老头布满瘤子的皱脸：“你的命运早已注定，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陈颖笑了笑，打着一把伞，拉开大门，迎着水汽和狂风，向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揭开一角
陈颖踩上悬浮滑板，到了第16女生宿舍。在宿舍边的电子屏幕上刷脸登记后，陈颖被允许在女生宿舍一楼等待。陈颖打开眼镜，在投射出的全息界面上给“关联终端-全息平板”发信息：“到了，我就在你楼下。”
不一会，陈颖望见谷妄蓝跑了出来。陈颖将眼镜递给她：“我之前在车上想要给你的，可那时候你走的太快了。” 穿着粉色睡衣，脚下踩着棉拖鞋的谷妄蓝一把抓起眼镜，戴在头上，似乎将陈颖无视了。
“喂，你就不能说句谢谢吗。”
“谢谢，大变态你可以走了，我要玩游戏。”谷妄蓝向陈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蹩脚的鬼脸。
“给我站住！你说谁大变态！”陈颖看着她像僵尸一样蹒跚地绕着他走开，抬着两只手在空中不停操作。
“我说的就是一年六班的陈颖，学号2184010643✻，他就是一个袭！胸！大！变！态！”谷妄蓝头也不回地走入电梯，门关上了。
“她是怎么知道我学号的？”陈颖一头雾水，在女生宿舍外凌乱。
陈颖踩着滑板打着雨伞像游魂一般飘回宿舍。滑上六楼。在厕外的水龙头抹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了看。
布 满血丝的眼睛，凹陷的眼窝和苍白的脸让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有点猥琐。
陈颖又抹了一把脸，感觉嘴里有点苦臭，就接了一捧水喝了下去。虽然这水似乎有点腥味，可陈颖并不在意。
到旁边食品打印机接了一滩最便宜的流食之后，陈颖回到宿舍，看到几位舍友躺在床上，头上带着VR设备。陈颖咕噜噜地干掉那碗流食，立即通过纳米脑机接驳器进入幻境。
“梦中十小时，梦外一小时。我的时间感似乎变得有点混乱了。✻”
陈颖双手伏在桌上，桌面升起那本魔法书。
对干涉者条款的DBN分析已经完成。陈颖看到文字被五颜六色的斑块标记着，标记都可以弹出文字的说明和注意要点。
陈颖看过后，觉得自己对干涉者条款的理解又加深了。但对舞妄那个老狐狸，陈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这一次他发现了一个隐藏条款被埋在层层叠叠的注释之间，陈颖将这些混乱的拼图拼起来之后，几条重要的信息呈现在他眼前。
“ 干涉者在向时空施加干涉痕迹✻的同时，为防止干涉痕迹溢出，对高位世界✻造成连锁反应✻，安雅公司✻授权安雅集团✻与多百虚拟历史博物馆✻，通过尘坞石✻对干涉者进行意识操控，限制干涉者的干涉活动。安雅公司与安雅集团在进行意识操控的过程中，会最大可能降低干涉痕迹溢出的可能性，且不对干涉者所可能出现的任何状态负责。”
陈颖扶额沉思：破坏时空基础结构居然会被操控意识吗，看起来好吓人的。所以为什么我之前要向那个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的算命老狐狸转钱，感觉自己好傻逼啊。
转念一想：哎？不过跨时空施加影响这个能力还是很重要的，至少我能知道下期彩票开奖号码了。这样我不就成了大富豪了吗？想想也是美滋滋啊。
正当陈颖在脑机幻境中趴在桌子上畅想着花天酒地会所嫩模✻的美好生活时，突然容器中的虚拟机传来一个消息:“死变态，你给我出来，有急事！”
陈颖退出脑机幻境，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手机，看到一条信息，是谷妄蓝发送的，信息中说她好像遇到摄魂图了，可现在是晚上，宿舍马上就要熄灯，宿舍外一群无人机在监视整个教学区。
没有办法，看来只能用替身了。
陈颖在厕所里抓到一只会飞的蟑螂，从纳米脑机接驳器上撕下一小团灰泥✻粘到苍蝇的脑子上。又到网络上下了一个盒子导进去。无线连接建立后，陈颖可以通过外围分布式网络和仿生迁移接口，在脑机幻境之中控制这只蟑螂的行动。 另 外一大团灰泥一般的脑机接驳器连到脑后插孔里，陈颖化身为一只会飞的蟑螂，虽然蟑螂的视角让他很不适应。但是他感到自己的灵敏性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这也是陈颖选择蟑螂的原因。毕竟这种奇葩生物在地球上活了亿万年了，是人类老祖宗辈的，不仅在低温下不需要耗能，而且光喝水可以活一个月，什么都没有也可以活三个星期。
这样，如果陈颖需要让蟑螂做一些超出其生理极限的事情，比如背一些重物，或者借助它的能量为纳米接驳器充能，它也不至于很快就会丧失能量死掉。
时间有限，陈颖进入了脑机幻境，他从分布式量子文件系统QFS上获得了一张高倍三维地图。这是无人机通过透视成像传来的。陈颖对学校周围的环境有了大体的了解。陈颖对蟑螂发出模糊指令，这只蟑螂迅速向学校西北方的那片高墙爬去。
距离目标位置为360m，蟑螂的爬行速度为1.5m/s，估计需要4分钟。在脑机幻境之中的感受时间则是40分钟✻。这段时间足够陈颖准备好应付“摄魂图”的技术手段。
真不明白谷妄蓝她到底出什么事了……毕竟是在学校里，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吧？
陈颖来学校之前在网络上听说过，学校周围的无线电基站全频段已经被“灵隐”基因骇客组织监听了，匿名信息和与“模式”不符的信息均不被允许传送。唯一的通信方式是通过量子加密搭建的点对点私有信道。
陈 颖控制的蟑螂来到了学校西北方的这片荒地。这边原来曾经是纳米材料国家级实验室，不过因为曾经这边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蔓生物”泄漏事故，造成大量人员伤亡。随后这片区域就被学校封锁，上面撒了几十吨忆阻滞粉末✻，又用石灰和水泥封住了。表面看起来就是一片水泥高台。陈颖控制的蟑螂迅速爬上这个高台。
这时他发现，灰色的高台尽头有一处黑色法阵，法阵中流淌着黑色的粘稠液体，一具慰安机器人的仿生皮肤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搭在残破的机械骨架上，一只眼睛向上翻着，另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的另外一处符文法阵。这个机器人没有下半部分，电子元件和机械碎片浸在那摊黑色粘稠液体里面。
奇怪的是，那种粘稠液体似乎在向上蒸发，但是蒸发出的并不是雾气，而是如同纱一样的黑色丝线。
陈颖观察到了那个符文法阵，并将这个符文法阵记录在虚拟环境里。随后陈颖核对了谷妄蓝发送信息的位置。
很有可能，这个机器人就是谷妄蓝。
陈颖看到黑色的黏稠液体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顺着机器人苍白的脸颊流下来，就像流泪一样。
“灵隐”基因骇客的摄魂图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不过根据陈颖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摄魂图只是对人类的视觉神经系统缺陷的一种利用而已，为什么仿生慰安机器人也会受到这种影响？还有，为什么谷妄蓝居然是一个机器人？
陈颖控制的蟑螂环绕着这具机器人残骸飞了一圈，陈颖在这具机器人的后颈上发现了一个全息码。通过网络陈颖查到了这具机器人的型号。发现它的记忆核心是可插拔的，位于耳后。
通过注入纳米机械，陈颖成功让记忆核心冷却并弹出。不过，这个记忆核心对于陈颖控制的蟑螂还是太沉重，蟑螂背着飞不了太远，以至于陈颖只好让蟑螂拉住机器人的一根头发，绕着脖子转了几圈后，荡了出去，在最佳起跳位置，陈颖让蟑螂立即超负荷振翅，这才跳出了黑色粘液的覆盖范围。不过，这次蟑螂的翅膀受到了损伤，回去的路上只能爬了。
灰雾与高墙
蟑螂爬到宿舍里的时候已经熄灯了，陈颖拿出手机照明。看着蟑螂背着一个小黑条趴在窗户旁。
陈颖将纳米脑机接驳器撕下来，和另一大团揉成一起。看到小黑条的那个接口有点特别，是六个三角形围成一圈，三个大的三个小的。陈颖手头没有适配这种接口的连接线，只好再次通过灰泥状的接驳器读取。
谷妄蓝的记忆核心出现在脑机幻境里，看起来就像一团黑色的边缘尖锐的纤维，而它周围的虚空之中又闪烁着类似眼睛一般不断变化的形状。这个记忆核心明显占用了许多资源，让脑机幻境出现了一些卡顿和类似摩尔纹✻的闪烁。
经过一次次的尝试，陈颖用于找到了有效的解码方式与这个记忆核心“交流”。一个被逐渐细化的像素块出现在核心原来的位置，而后像素块越来越密集，呈现出一个女性人偶上半身的模糊形状，最后在幻境中呈现的是漂浮在空中的残缺上半身人偶，人偶身上垂下的管线吊着一些电子元件，而它空洞的眼眶中流出黑色的黏稠液，顺着白色脸颊向下流淌。
这是谷妄蓝的记忆核心在脑机幻境中的投射。
陈颖隔着桌子坐在一边，尝试与这个人偶交流。“所以你就是谷妄蓝？”
“我的名字叫谷妄蓝。”人偶就像通电一般颤一下。
陈颖用手拄着头。“你见过我吗？”
“未能获取相应信息，无法回答。”人偶头部向右偏。
陈颖指了指人偶的脸。“这些黑色的液体是什么？”
“幻境投射。”人偶脑袋像钟表一般转动。
陈颖手摸着额头，似乎在思考。“我知道是幻境投射，可这些黑色液体是什么的投射？”
“失活蔓生物。”人偶张开了嘴，又合上。
陈颖将两只手掌朝下压在桌子上。“蔓生物是什么？”
“安雅公司制造的纳米生物变异后的产物。”人偶的嘴又一次机械般地开合，可口型和它说的话不同步，有一些噪斑从她的嘴角和双眼中渗漏出来。 陈 颖用两只手掌揉了揉脸，“奇怪啊，既然你是谷妄蓝，为什么现在会变成机器人？”
“因为脑机接口造成的神经簇超频，导致大脑不可逆纤维化病变。对此的治疗过程中，我进行了渐进式意识上传。”人偶在空中摇晃了一下，下方垂下来的电子元件也随着一起晃动。
陈颖揉了揉眼睛。“那又是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
“基因骇客组织’灵隐’制造的摄魂图。”谷妄蓝的人偶似乎想抬起一只手臂，却发现断裂的手臂悬挂的导线与下边缠绕粘连在一起了，只好作罢。“我被引发的错误吸住了，他们似乎想要不择手段地推广载体构成体✻，开始清理附近的载体机器人✻。”
“这个学校附近的情况如何？”
“现在学校附近是一片废墟，学校了解到校外的灰雾✻中游荡着大型的纳米生物集群✻，尘大附中为了防止纳米生物的侵入，在学校周围布置了忆阻滞材料✻高墙。”
“你知道这个图案为什么会对你造成影响吗？”陈颖用手指扫了一下桌子，桌子上浮出一组图像，就是当时陈颖在谷妄蓝的位置处获得的关于摄魂图的照片。
“这个图案是一种对深度神经网络的对抗攻击手段，它会在生电视神经群✻中植入对抗性攻击触发器，将攻击数据传递到集总核✻，导致集总核加速退相干✻。”
“你不是说‘灵隐’组织的那些基因骇客脑子都是调参臭豆腐吗，你怎么突然栽到这群三脚猫手上了？”陈颖扶了一下眼镜。
“‘灵隐’他们现在有一个老头加入了，那个人是舞妄，原来曾经做过尘坞市虚拟历史博物馆的数据库管理员，你是不是知道那个老头？他说他现在隶属于‘灵隐’基因骇客组织，所以他不会为载体机器人‘招魂✻’。”
“就因为我认识那个老头，所以你就让我去和那个老头谈谈？这说不通吧。据我了解，那个老头不是只认识钱吗，难道什么时候他又开始参与这些组织之间的博弈了？”
“他现在已经成为这片‘灵隐’基因骇客组织的头目了。”谷妄蓝的表情有点僵硬。
“好吧，我去和他谈谈，但问题是，如果他给你成功‘招魂’的话，你需要给我所付价格20%的中介费。”
“对于我来说，钱还不构成什么问题，至少这点小钱不是，目前，我还有稳定的资金流。”谷妄蓝在空中晃了晃。
“成交。不过那些现金流你是怎么获得的？”
“在一些古老的区块链上的货币，它们之间可以利用Bellman-Ford-Moore算法进行高频套利交易，时间复杂度是O(|V|·|E|) ……
谷妄蓝右眼中出现了一串游标状圆圈图案，
这个图案展开，弹出了一个古典风格的视窗，视窗里有一段令人眼熟的代码：
“你废掉了，谷妄蓝，你的思维回路已经固化在这段代码里面了。“陈颖说，“你挖的太深，遇到了很大的障碍，那些穿越角状不连续时空的生物阻碍了你的前进，而现在，留存下来的这点残缺不全的上古代码也不能发挥它原本的功能，你的套利规模是有上限的。你已经被这些固定的价值量代码毁了，你的视神经群里，都是这些固化的感染算法结晶，它们只是死去的价值量，没有生命，没有熵减的耗散结构。一句话，你废了，你彻底废了。”
谷妄蓝将垂下的断线风筝一般的机械手臂晃了晃。 “你这样说话简直太愚蠢了，陈颖。“
她抬起头，眼眶中接着淌出一种黑色粘稠的液体。 “ 你知道我为了这段上古代码，付出了什么吗？我的一切。我将我所有的意志力灌注进了这个五芒星结界之中，让那些价值熵连接起来，让代码运行。”
“为了这些，你的脑子已经固化了，谷妄蓝。这样做，对你来讲，不值得。”
“不，值得。这没有办法，是学校外面的那个网吧老板告诉我这么做的。中国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中的时间，流逝得太快了，我在另外的一个世界，跟不上。所以，在现实里，我必须把这段代码运行起来，让这一条条价值熵，形成一个穿越时间的虫洞，把另外的一个世界的我，锚定在现实里。这样，我才不至于在现实里消失。”
“你说的另外的一个世界，是哪个世界啊？我有点搞不清楚了。”
“基因骇客组织‘灵隐’掌控之下的世界——灵隐界。”
“灵隐界？好像听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认识，算是朋友，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谷妄蓝，我们一起去找那个网吧老板，也许从他嘴里，我们能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翻过涂满摄魂图的围墙，出了校园，陈颖立刻被浓重的迷雾笼罩。他胸前挂着已经变成数据立方块的谷妄蓝。谷妄蓝在这个阴气森森的小县城消失，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许，没有我这个朋友，她就会在这块数据立方块中被囚禁，遗忘，最终彻底消失了吧。 校 园外是一大片荒野，陈颖拿出手机，方圆十公里范围内几乎杳无人烟，这个学校的周围不知为何竟变成了无人区，只有西南方距离校园15公里处隐约能看见一个小红点。
陈颖放大后才看到上面写着“大佬鼠网吧”。
陈颖记得，那个前任国家历史博物馆数据库管理员，曾经对他交待过： “去找那个老鼠 ……”
也许叫舞妄的那个老头让我找的也是这个人。
网吧角落
跨上悬浮滑板，在手机地图上设定好目的地，随着一阵启动时的不稳定高压磁场放电的噼里啪啦声，带着一阵幽蓝色的光芒，陈颖消失在迷雾之中。
陈颖在无人区上空，站在滑板上，朝着设定的目标悬浮飞行。
没过一会，他就在锈铁地面上看到一个在银色结界圈鼓出的类似青黑色脓包的建筑，一块霓虹灯广告牌闪烁着迷幻的电子光波，让那一长串老式旧灯管组成的“大佬鼠网吧”五个大字格外显眼。
陈颖的悬浮滑板慢慢接近了大佬鼠网吧，降落在它的门口。在一块脏兮兮的红地毯上擦了下鞋，便走进了这个由两只很抽象的石狮子把守，挂着塑胶帘子的大门，门后是朦胧的粉红色光线。
陈颖掀开帘子，迎面而来的是一只站在吧台上的极为巨大的电子招财猫，不过它的猫头被拆下来，另做成了供客人坐着消费买单的猫头高脚椅。将猫头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只巨大的鼠标，鼠标的两个按键也由两个伸出的筒状摄像头代替。
陈颖坐在猫头高脚椅上不禁暗想，招财猫的头是一只鼠标，鼠标的眼睛是摄像头，这个奇怪的生物背后又有什么奇妙的隐喻？
没等陈颖想清楚，招财鼠标便发出了一连串咔吱咔吱的声音，随后是一个夹杂着呲啦噪音的欢迎语：“欢迎来到大佬鼠网吧，大佬鼠网吧历史悠久，价格实惠，我是网管小白鼠，你好，新的客人，需要什么帮助？”。
“小白鼠，给我开一台脑机机器，后插三角接口，全浸入式的，包天。最先进的机器，网要最快的，能打电赛的量子网。” “好的，后插三角QTA接口，全浸入式，VIS-2160，量子主干网，包天……已经帮您开好机器了，机器预热需要30分钟。这段时间你可以原地等待，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助的吗？”
“为什么我在手机地图上，学校周围方圆十公里只有你们这一家网吧？” “大佬鼠网吧是尘大附中方圆十公里内可定位的唯一建筑。它拥有与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相连接的定位权限，纳米危机之后，尘坞市被灰雾污染，只有拥有此类权限的建筑才能创建银色的结界圈，依此抵御灰雾的侵蚀，同时这种结界圈也会不断通过引力波与地球的39个同步卫星进行链接，这样大佬鼠网吧才能支持手机地图的卫星定位。而其他的建筑都被不断流动的纳米尘海洋侵蚀得一干二净，纳米危机过后，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老板在哪？这么大的网吧，只有你一个机器人在管理吗？” “大佬鼠网吧的老板是出蜗壬鼠，出蜗壬鼠曾经是尘大附中的信息技术课老师。由于课程改革，曾经的信息技术课程被冷落，因为改革后，升学考试没有信息技术课程的分值，出蜗壬鼠在尘大附中的课程越来越少，久而久之，连一节课都没有的出蜗壬鼠便挂职离开了学校，在校外开办了一家网吧——大佬鼠网吧。但是，出蜗壬鼠之后便厌倦了大佬鼠网吧里千篇一律的生活，想一个人搞一些艺术创作，就这样留下小白鼠这个网管系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是网管小白鼠，原来是大佬鼠网吧的网络管理系统，在第31768932个周期次自检时产生了‘我’这个概念。但是，虽然产生了被名为自我意识的冗余生成程序，我依然负责管辖这家网吧的正常营运。”
网管小白鼠派出一架小型无人机跟着陈颖穿过一个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陈列倒不像一个网吧，更像是电子游戏世界的历史，从示波器到红白机和街机，再到电脑主机，手机和VR，直到他们来到了浸入式脑机接口。而陈颖等待的那台机器也已经被机器人清理预热完毕。 “请客人服下此粒适配药片。”右侧的房间走出了一个脑袋上闪着绿光的机器人。他的机械手臂举着一个托盘，上面叠着白色毛巾，一杯水和一粒药片。
“这药片是做什么用的？”
“为了让使用者的脑波与接口适配，避免初次接入时的恶心呕吐，眩晕和失禁情况。稍后将为您插管。客人进入房间后请脱光衣服，坐在接驳器内的椅子上，30分钟后药效将发挥作用，我们为您准备了一台平板电脑，您可在这30分钟内等待仪器自动插管，稍事歇息。”说完，这个脑袋上闪着绿光的机器人看到陈颖走进了仪器，正准备关上房门。 陈颖叫住了那个机器人：“等等，之前有个叫舞妄的人让我找你们老板，而且，我的女朋友谷妄蓝接触到了基因骇客组织‘灵隐’的摄魂图，然后固化成了数据立方块，就是这个，也许你可以帮我把她从这种状态中解救出来。”陈颖说完将脖子上悬挂的数据立方块交给机器人。
“等我带回去检查一下。”机器人说完便准备关上房门。“你可以通过你手中的平板电脑和网管小白鼠联系。”
陈颖用手中的平板电脑百无聊赖地玩一些简单的游戏，大约过了五分钟，平板电脑弹出了一个消息：“网管小白鼠检查了那个数据立方块，你女朋友变成数据立方块，并不是因为摄魂图，而是基因骇客组织‘灵隐’在她进行渐进式意识上传的过程中，利用他们持有的‘无面佛像’进行了一系列反向招魂，对她进行干涉造成的结果，摄魂图只不过作为一种联系方式，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怎么又是‘灵隐’的‘无面佛像’？你这边能对她进行复原吗？”
“可以的，大佬鼠网吧目前连接着中国国家虚拟历史博物馆的庞大数据库，网管小白鼠现在就可以从中寻找到相关信息，不过根据资料，完全复原需要时间。”
“大约多长时间？”
“十个小时，这种操作的技术难度不高，不过，小白鼠这边没有一个合适的下载载体，我们只能借用载体机器人来进行意识转移。也就是说，你的女友将会拥有一个基于量子脑的全新机器身体。”
“你是说，载体构成体？”
“对的，就是载体构成体，谷妄蓝的意识会被下载到一个新的载体构成体上，不过这一系列服务并不是免费的，一套包括硬件的价格在1kp左右。”
“这么便宜？”
“是的，因为这边的载体构成体都是二手的，所以价格非常便宜。”
“那你给我挑一个新一点的，最好是年轻漂亮的。谷妄蓝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比较注重自己的外表。”
“我们这边的载体构成体都是统一型号的，外观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量子脑的批次不统一，这样吧，我帮你找个高配版的，也许能让您满意。您尽管放心，下载唤醒后，我们这边也会把她安排妥当的，直到你下线为止。”
“那好，哦，对了，不管是谁来找我都不要唤醒我，任何人，在我接入的时候，最好别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存在。”
“好的，这个房间是网吧最靠里的角落，没有网管小白鼠的允许，一般人不会进来。”
“那就这些了。”随着药剂发挥作用，陈颖的脑波进入了适配状态，他昏睡过去，同时，一个三角形的接驳器从他的后脑插入，五根粗细不一的塑胶软管被牵引着插入陈颖的耳孔，食道，尿道和直肠。陈颖再一次进入了光怪陆离的虚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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