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宇宙中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黑点

在漆黑的宇宙中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黑点。 这是海神号星际飞船在向着达拉斯塔D56MT7飞行。

海神号是一艘经过改造的普通跨星际跃迁中型客运飞船,船体就像一滴非常巨大的椭球形水银它好像在微微颤动着,表面上浮现着淡淡的彩虹色的涟漪。

这是一艘简陋的纳米构造飞船。

接近达拉斯塔D56M星系的时候,海神号开始智能变轨,飞船上凸出了反物质粒子炉阵列,喷口呈现幽幽的蓝紫光,实际上它们正发射出不可见的高强度伽马射线,借此改变飞船的航向。

这些喷口在飞船表面就像流水上的泡沫一般运动着,借此来通过最有效率的推进方式节省能量。

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责备你的,但是,一个刚刚结束实习的人,也不应该这么容易失忆吧,难道你忘了任务了么?

现在,冬眠舱被飞船搭载的准人工智能控制系统打开,一部分船员从睡眠舱苏醒,苏醒的人们脱离冬眠舱之后都在飞船模拟重力舱内呕吐。他们吐出混合着蓝色深海液的粘性分泌物,这是身体无法抗拒的应激反应。

这时,不论是年轻的实习者,还是具有丰富远航经验的人,几乎每一个在飞船上苏醒的船员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痛苦,但是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陈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他垂下头,双手交叉相握,两眼发直,浑身上下流淌着粘性的蓝色液体。陈颖赤身裸体地坐在黑色的地面上,那里是黑色的金属矩形网格,连接着下水管道。

当别人洗浴完毕,穿上工作服的时候,陈颖还坐在那里。

新人啊,别人的生化代理人都选完了,剩下一个了,凑合用吧。大家都在聚餐呢。

陈颖走到那里的时候,只剩下一个支离破碎被剃的只剩下一点肉的骨头架子。

所以聚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陈颖把这个烂摊子放进培养液里,它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新人啊,看在你的生化代理人是探索上一个星球的人,他的脑子已经被电磁震荡和量子效应搅成一滩可怜巴巴的混汤了。我们利用的是这个的家伙的烂肉壳,和我们一样,他们这些生化改造人是很好培养的,不管被破坏成多么破碎的形状,即使仅仅剩下一个活细胞也没有关系,只要有点营养液就能重编程生长成人形。

他转过身,眼睛凝视着前方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冷冻舱。

你难道不知道么,你一生下来,你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你的意识,你的躯体,你的每一根毛发,你的每一个细胞,甚至每一个原子都不可以浪费。看到那边的原子合成炉了么,看到那边的纳米生化重构装置了么,看到最那边的反物质推进引擎了么。

陈颖一言不发,只是侧着头,恨恨地瞪着另一个方向。

这家伙真的傻了么?

是啊,是啊。

再看看,他要是脑子也混了,不如就直接进去那边吧。

看来没救了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已经吃腻M19了。 这次选M17还是M18啊?

愣啥呢,新人,你现在还以为我们有那么多物质可以浪费么?你看看那边,我们的任务那么多,你要是在这里停下来了,让他们怎么办啊?他们在等着呢,我们吃的是前面的老家伙,我们死了,他们吃什么呢?

另一个在旁边的人侧了侧头说:你跟他费什么话啊,他不想干就去那边呗,一点痛苦都没有,天天吃合成食品,大家也吃腻了,不如换换口味。

陈颖慢慢地站了起来。

得,看起来不用了,刚才是开玩笑啊,千万别在意。

陈颖突然俯下身体,一阵干呕。

嗨,你这弱鸡看到没,那边有激活剂,难受了,扎一针就好了。多扎点我们就能早点开荤了。

陈颖看着自己骷髅一样的苍白身体,发出一阵冷笑。

没事呢,我们不挑食的。

哈哈哈哈哈!

队员们显然很满意这个笑话,不过。一会儿他们就机械一般地停下来,忙着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陈颖也懒得理这群半疯不疯的队员,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代理人能不能撑过去。

他看了看培养液里代理人瘦弱的身体,决定给他一点东西。陈颖找到一瓶黑色的注射液,扎进了培养液里。不一会儿,代理人的身体上长出了黑色的绒毛,然后它们就不见了。代理人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依然像个骷髅一样瘦弱不堪,不过他的内部已经被彻底改造了。

每个人都被控制着,不完成任务就触发基因调控机制,那可一点都不舒服,所以就算不要求,这些人也要尽可能完成任务。

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疲惫, 这是冬眠避免不了的副作用。

经历了漫长冬眠的先遣者们需要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让萎缩的肌肉被合成细胞组织替换,同时逐渐将体内代谢调整到一个合适的水平。否则别说遇到危险时他们能不能顺利逃离飞船,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甚至连不能支持对代理人的长时间操控。

飞船的主舱室内,几个人正在闲聊。

在这里,唯一负责人工智能系统维护的年轻人陈颖的脑子正连着飞船的准人工智能系统。他双手交叉似乎很悠闲地说: “兰巴,我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对啊,任务简报已经更改了太多次了,第一次是去这该死的星球考古,第二次是要进行行星矿物样本的采集,第三次又说什么要去那边3.2个天文单位的那个超级大火球边上进行科学实验。可现在我们绕的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超级大火球啊,难道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富拉尔基正在控制飞船的转向,他头上戴着脑波控制头环,双手戴着拥有几十个细长的机械针状触手的操作增强脑控辅助手套,一边操作着面前被打开的密密麻麻的全息三维投影界面,一边用调侃的语调说。

“哈哈,埃里克,你才不是眼睛出问题了,我看你是睡迷糊了吧,你难道忘了我们执行的是保密任务,涉及军事机密的。”这是飞船上的工程师戴恩,他正忙于浏览关于行星的数据资料。

“去他的军事机密,在这黑茫茫的鬼地方就算泄露了什么机密,就连魔鬼都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你说对不对啊?嗨,那位小哥,在看啥新鲜玩意呢,安道尔,来点黑淋树浆汁吧,今天星期几?”席卡现在不值班,他一边欣赏着随机合成的可视化音乐,一边悠闲地品味着黑淋树浆汁。

安道尔做探险队长之前是一个退伍军人。他被打扰时正戴着头套沉浸在半脑控虚拟幻境里,他的双手正在像抽风一样舞动。他用非常平静得近乎走调的声音说:“那玩意还是给你的那个喝吧,埃——里——克,这种低级迷幻剂一点意思没有,你怎么不学学玛雅人拿那玩意灌肠呢,那群野蛮坯子也不像你这么急不可耐啊,哈哈。”

此时,纳米构造的椭球形悬浮餐桌上“生长”出了一个可爱的单眼怪物,它微笑着回答:“今天是黑色星期五,亲爱的埃里克先生。”

“滚蛋小家伙。”席卡大手一拍,这个刚从桌子上长出的黑褐色的单眼怪物就像融化了一样,缩回了椭球形的悬浮桌,桌面恢复了光滑的曲面,埃里克拿起了杯子,桌面的花纹变成了经典的木纹。

天花板上的墙壁流淌着形成了一个软管,里面流出黑色的液体,流进席卡手上握着的杯子里,又缩了回去,席卡将杯子放在椭球悬浮桌上时,杯子与桌子融为一体。

“我可不想在这个闹鬼的星球上和那些达拉斯塔人葬在一起。”席卡吞咽着合成食品含混地说:“听说那些外星人因为走错了发展的路子受到了魔鬼的诅咒,他们被科技异化成了凝聚而不死的东西,和这个行星融在了一起,现在的这个该死的行星自己假装得好像还在活着一样,它上面附着被诅咒的达拉斯塔人的亡灵。”

工程师戴恩关掉他手中的全息投影望着埃里克说:“不要说的那么诡异啊,席卡,不过你说的在一定程度上是真的,现有资料里说,这里的绝大部分表面都被一种遵从某种特殊程序的纳米基元覆盖。但是现在距离那次战争已经几千年了,随着纳米基元的重新累积和进化,这里的事情正逐渐变得复杂,现在这个星球上也许真有某种沉睡的巨大力量即将开始复苏,不管怎样,着陆时我们可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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